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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妓類1


  ◎公娼私娼

  古有官妓,今無之,然有公娼、私娼之分。納捐於官中,略如營業稅,得公然懸牌,可以出而侑酒、設宴於家者為公,反是則私。至業此之鴇,所蓄錢樹子,悉為其假女,姓名皆偽託,閱時稍久,遂不可問,公私皆然,固不僅年齡之不能確計也。

  ◎妓有花榜

  伶之花榜行于京師,而妓之花榜則屢見不一見,亦以狀元、榜眼、探花甲乙之。一經品題,聲價十倍,其不得列於榜者,輒引以為憾。然其間之黜陟,亦系乎個人之愛憎,且亦有行賄而得者,其不足征信,亦與伶之花榜無以異也。

  順治丙申秋,松江沈某至蘇,欲定花榜,與下堡金又文招致蘇松名姝五十餘人,選虎丘梅花樓為花場,品定高下,以朱雲為狀元,錢端為榜眼,余華為探花,某某等為二十八宿,彩旗錦幰,自胥門迎至虎丘,畫舫蘭橈,傾城遊宴。

  順治末,蘇州有金某者,為相國之俊之宗人,恃勢橫甚,而家亦豪富,為暴甚多,前有殺人事,未白,複集全吳名妓,品定上下,為臚傳體,即花榜也。約於某日,親賜出身,自一甲至三甲,諸名妓將次第受賞。虎阜,其唱名處也,傾城聚觀。時李森先奉旨巡按至吳,廉得之,急收捕,並訊殺人事,杖數十,不即死,再鞫,斃之。

  乾、嘉時,顧姬霞娛工曲能詩,居揚州薑家墩。錢湘舲遊邗上,于謝末堂司寇筵次品題諸妓,以揚小寶為狀元,霞娛為榜眼,楊高三為探花。

  光緒丁醜,上海有書仙花榜,凡名姝二十有八人,而以一花比一姝,各區品目,並列評語。一麗品,王逸卿,芍藥,獨擅風華,自成響逸。二雅品,李佩蘭,海棠,天半朱霞,雲中白鶴。三韻品,胡素娟,杏花,風前新柳,花底嬌鶯。四玲品,李琴仙,珠蘭,雲天氣概,冰雪聰明。五逸品,李寶卿,玉簪,秀韻天成,逸情雲上。六清品,袁月仙,薔薇,奇花初胎,生氣遠出。七真品,胡寶卿,木香,流水今日,明月前身。八時品,朱秀卿,杜鵑,鐵中錚錚,庸中佼佼。九練品,朱素蘭,藍菊,躡跡寰中,舉頭天外。十俠品,朱幼卿,蜀葵,珠光射鬥,劍氣沖霄。十一英品,朱管卿,茉莉,後來之秀,實獲我心。十二穉品,朱榮卿,牽牛,駢枝並蒂,合璧聯珠。十三穠品,趙文翠,紫薇,瑤台碧日,瓊海珊枝。十四倩品,黃寶卿,木芙蓉,弱不禁風,嫩還怯日。十五名品,朱湘卿,玉蘭,嚼花吹葉,抱月彈風。十六俊品,吳麗娟,梔子,明漪絕底,清露未晞。十七能品,朱鳳娟,玫瑰,周旋中規,折旋中矩。十八柔品,周愛寶,山茶,綠水鴛鴦,青春鸚鵡。十九幽品,朱佩卿,月季,寶鼎香濃,繡簾風細。二十豐品,朱玉卿,繡球,緱山之鶴,華頂之蓮。二十一循品,沈永卿,鳳仙,盈盈秋水,淡淡春山。二十二冶品,朱素芳,碧桃,碧桃滿樹,白雲初晴。二十三姣品,陳月娥,荼蘼,超心煉冶,著手成春。二十四媚品,楊雲卿,萱花,花開含笑,草種忘憂。二十五膩品,劉文卿,夾竹桃,桃李春風,梧桐夜雨。二十六腴品,汪素娥,石榴,癢堪搔背,痛擬捧心。二十七穩品,金素娟,蠟梅,好鳥枝頭,落花水面。二十八豪品,陳芝香,雞冠,耳際風生,鼻中火出。

  光緒戊子夏季,上海又有花榜,凡十六人。其第一曰文波樓主姚蓉初,入座留香,當筵顧影,豔如桃李,爛比雲霞,以色勝。第二曰懺素庵主張素雲,豔態迷離,神光離合,豐肌雪膩,媚眼星攢,以態勝。第三曰小廣寒宮仙子陸月舫,體比梅肥,氣同蘭馥,端莊流麗,幽逸風流,以靜勝。第四曰媚春樓主朱素蘭,半面兜情,雙眉起秀,明眸送媚,憨態消狂,以態勝。第五曰蘭苕館主呂翠蘭,粉面呈妍,清矑流盼,珠光四映,玉色遙參,以色勝。第六曰語紅樓主王月紅,麗如月朗,妍比花鮮,貌似珠圓,肌同玉潤,以色勝。第七曰韻珠樓主張善貞,逸響淩雲,妍姿瘦月,歌筵蕩氣,夢枕銷魂,以度勝。第八曰絳跗仙館主林黛玉,蓄意纏綿,含情綿邈,嫣然一笑,神在個中,以韻勝。第九曰湘春館主胡月娥,粉裝玉琢,雪媚花妍,鼻准堆瓊,眉峰橫翠,以色勝。第十曰蘭語樓李秀貞,以貞存心,其秀在骨,態濃意遠,語媚音嬌,以情勝。第十一曰瓊蕤閣主張月娥,薄嗔含嬌,蓄情寄笑,桃花釀色,蘭蕋流芬,以情勝。第十二曰綺霞閣主唐紅玉,容比月圓,視同姻媚,唐環漢合,大玉明珠,以豐勝。第十三曰環碧樓主楊翠芬,秀外慧中,豐碩秀整,號肉屏風,稱大體雙,以豔勝。第十四曰涵碧樓主林湘君,腰細楊柳,臉媚芙蓉,秋水凝愁,遠山蹙黛,以態勝。第十五曰飛雲閣主姚雪鴻,宜笑宜顰,若近若遠,意藏於靜,神注於嬌,以媚勝。第十六曰凝秋榭主朱素芳,素面呈嬌,纖軀逞媚,婀娜流利,竟體芳蘭,以娟勝。

  ◎妓之奉客

  妓之所以奉客者,夜度而外,曰侑酒,清歌一曲,足以怡情,此外則或飲或博,無非作為無益而已。

  ◎跳槽

  跳槽頭,原指妓女而言,謂其琵琶別抱也,譬以馬之就飲食,移就別槽耳。後則以言狎客,謂其去此適彼。不得其解,或本元人傳奇,以魏明帝為跳槽語也。

  ◎烏師

  烏師者,妓院之樂師也,南方皆有之。妓出而應徵,烏師輒攜胡弦以從,于席次佐曲。

  ◎京師之妓

  京師皇華坊有東院,有本司胡衕。本司者,教坊司也。又有句欄胡衕、演樂胡衕,(後改眼藥胡衕,在四牌樓南。)其相近複有馬姑娘、宋姑娘胡衕、粉子胡衕,出城則有南院,皆舊日之北裡也。順治初,沿明制,設教坊司。

  京師指妓館所在地曰胡衕。胡衕者,火弄之音轉耳。凡小巷皆曰胡衕,而獨以胡衕為北裡代名詞,遂以遊妓館為逛胡衕。又指妓館曰小班。小班之名,起於光緒中葉,內城口袋底、磚塔胡衕等志,均有蓄歌妓者,曰小班,以別於外城劇園名某班某班者雲爾。自經庚子之亂,內城歌妓星散,而外城各妓館遂沿襲其名,非十年前之舊也。

  丁酉、戊戌間,南城娼寮頗卑劣,視韓家潭之伶館不如遠甚。其規制,大抵一果席,二金又當十錢四緡,其次則不設宴,不歌曲,但可留宿,費當十錢二十緡耳。費既少,妓之程度亦甚卑下,僕禦走卒得一金,即可強邀一宿,群妓亦欣然就之。蜀南蕭龍友謂黔卒裡使窟穴其中,非虛言也。

  京師妓館分三級,一等即小班,二等謂之茶室,三等謂之下處。此乃營業等級之區別,別有南幫、北幫之稱,則地理上之關係也。

  妓寮向分南北幫,界限頗嚴,南不侵北,北不擾南。大抵南幫活潑,而不免浮滑,北幫誠實,而不免固執。南幫儀態萬方,酬應周至,若北幫則床第外無技能,偎抱外無酬酢。顧亭林論社會情況,以「閒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評南人,以「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評北人,覯南北兩幫之妓女亦猶是也。

  北幫妓女,例有上車、下車之典禮,客必賀之。

  北幫之養幼女者,教以彈唱,稍長,令至衏院為妓,得賃金,京師曰領金,亦猶蘇滬之稱本家者也。歲時,妓恒歸省之。

  大了,北幫妓院有之,率為四五十齡之老婦,管理全院之事,意謂妓與客一切之交涉,皆可由彼了之。妓欲留客,亦必向其請命,得其同意而後可。

  南幫妓院例,男傭之外,又有女婢以供驅使。而北幫妓院反是,房中役使之人,皆青年子弟,稱之曰茶壺。

  北幫妓院之妓及傭,對於顧客,恒為同等之待遇,即有軒輊,亦不形諸面目,且不以衣飾之優,劣定遊客之等級,南幫則不然。

  合南幫、北幫計之,在光緒丁酉、戊戌間,僅三十七家耳,一家不逾十人,少僅三五人。生客以排果席為相見禮,一次給現金,此後則皆之記之於簿,以故逃債者甚多,掌班者虧累不支,倒閉相屬。庚子亂後,改弦更張,此輩乃得藉以自存,而章制亦略有變更。入門,座客盈室,奴導入小屋中憩息,謂之坐櫃房。前客去,乃引入所親室,謂之到本房。約坐一小時,攬衣起,出擲銀幣一圓於案,鏗然有聲,謂之開盤子。客留止宿,夜度資費銀幣八圓,亦有十二圓者。

  光緒末葉,擄人勒贖之風甚熾,妓之著名者,每出門,輒被擄,故相戒不敢出局。業此者,北人謂之渾渾。庚子亂,渾渾多戕死。警署立,又實行保衛,各妓衣服麗都,徹夜來往,老妓見之,鹹謂別有天地,非複人間也。

  京、滬冶遊,有一異點。滬之長三,非有確實之介紹人,不能入門,蓋純系以信用為主,屬人主義也。京師則不然,無論生張熟魏,識與不識,皆可問津,且大了高叫見客,妓即相率而出,任客選擇也。

  冶遊者夜手一紙制白小燈,入其門,謂之闖門子。燈為娼家所贈,甲所贈,攜入乙門而舍之,出乙門,則乙又贈之,以入丙門矣。以是之故,妓寮門內,皆懸紙制白小燈累累。入門,群僕旁立,大呼見客者,上門桁以朱色紙署其班名,紅色布二三尺許,垂於門端,門燈大書「鴻禧」二赤字者是也。

  京師酒館,不能召妓侑酒,若在妓院肆筵設席則可。

  有所謂割靴者,以甲眷某妓,而其友某乙于暗中複狎昵之也。二人共狎一妓,則稱為靴兄靴弟,而伶界亦有此言。

  或作《燕京雜詠》,其一雲:「金粉飄零燕子磯,空梁泥落舊烏衣。如何海外鶼鶼鳥,還傍華林玉樹飛。」蓋指東西洋娼妓雜居內城者而言也。自光緒辛醜和議以後,京師禁令大開,東單牌樓二條胡同第一樓者,初為日本娼寮所在,馬櫻花下,人影憧憧。繼而改為西娼,門前遂漸冷落。

  道光以前,京師最重像姑,絕少妓寮,金魚池等處,特輿隸溷集之地耳。咸豐時,妓風大熾,胭脂、石頭等胡衕,家懸紗燈,門揭紅帖,每過午,香車絡繹,遊客如雲,呼酒送客之聲,徹夜震耳。士大夫相習成風,恬不知怪,身敗名裂,且有因之褫官者。

  京師之伶不敢謁妓,卒然遇之,必屈一膝以致敬,稱之曰姑姑,妓則貽以手巾、荷包等事。光緒庚子以後,伶漸縱恣,與妓會見,則不然,其後且有相狎者矣。然妓女若與優伶共宿,則人皆賤之,若與閹人共宿,則聞者不復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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