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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類1


  ◎高宗不欲沙汰僧道

  高宗禦制詩雲:「有以沙汰僧道為請者,朕謂沙汰何難,即盡去之,不過一紙之頒,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實不比昔日之橫恣,有賴於儒氏辭而辟之。蓋彼教已式微,且藉以養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將此數千百萬無衣無食、遊手好閒之人,置之何處?故為詩以見意雲。頹波日下豈能回,二氏於今亦可哀,何必辟邪猶泥古,留資畫景與詩材。」

  ◎大冶為宗門獅象

  虎邱禪師大冶,四川富順人。受法于墊江龍蟠寺敏樹,敏樹受法於破山。順治乙酉,大冶避亂至遵義,初住禹門側石頭山,旋受郡南西坪人所請。有丈雪者,與之書雲:「石頭山中,柴水方便,而又折蘆他往,開門破戶,恐難安頓,是所慮耶?」

  然竟往西坪,一住十有四年,茅就壞,四眾不聽其去,乃開土創剎,即虎邱寺也。後終於寺。丈雪常稱大冶為宗門獅象,鐵脊道人謂其言如牆壁,默若雷霆,山立風飛,無禪和氣,無如來氣,無祖師氣,淵源自合,逈異學人。

  ◎雪嶠不蓄一弟子

  青獅翁者,法名圓信,字雪庭,更字雪嶠。年二十九,棄家,縛茅雙髻峰。自參龍池傳和尚,得法,後遷徑山千指庵,出居廬山開先,又移禾之東墖,晚主越中雲門寺。

  于順治丁亥八月十九日染微疾,次日封鐘板,親書一紙示眾雲:「小兒曹,生死路上須逍遙。皎月冰霜曉,吃杯茶,坐脫了。」二十六日酉時,果索茶飲,口唱「雪花飛」之句,奄然坐逝。

  雪嶠造詣淵微,與天童悟禪師同為禹門法嗣。悟禪師以巾拂付弟子十二人,再傳登獅座者多至六百七十八人,而在家居士不與焉。雪嶠則不蓄一弟子。

  ◎尺木臨死留偈

  尺木禪師,名性休,明宗室也。受戒於崆峒天鼓,得法于漢陽,居沁州永慶寺。順治癸巳正月二十三日,早齋罷,忽問院主曰:「十王殿前那塊地,是我底,舍底麼?」院主曰:「舍底。」遂趺坐而逝。夜半複醒,書偈雲:「莫笑尺老,師風大行,不得回來轉金經,方入三摩地。」

  至二月二日出定,沐浴,削鬚髮,持杖,侍者扶至塔前,化老比邱相,說偈雲:「思不來,想不來,自己打墓自己擡。也奇哉,也怪哉,臨濟兒孫善活埋。咄者是什麼所在?說死說活。」擲杖而化。又嘗題《漁父圖》雲:「東西南北任遨遊,萬里長江一葉舟。夢裡不知身是客,醒來天水一般秋。」所著有《銅鞮語錄》。

  ◎本月蒙世祖賜聯

  松江僧本月曾受知于世祖,特書「天上無雙月,人間祇一僧」十大字以賜之。

  ◎玹水蒙世祖賜紫

  玹水,名超杲。主慈雲、廣濟,寂儀征千佛寺。其游京師時,世祖聞其名而召之,遂蒙顧問,賜紫衣。

  ◎木陳之機緣奏對

  順治己亥九月十七日,世祖命備車馬,迎臨濟僧木陳字道忞者入京,即宏覺國師也。

  二十二日,召見于萬善殿,免禮賜坐。慰勞畢,問以年臘得法元由,師詳敘始末。上曰:「最初開堂何處?」師曰:「繼席於浙江寧波之天童。」上曰:「得法弟子幾人?」師曰:「二十五人。」「得法隨侍幾人?」師曰:「六人。」上旋曰:「朕敦請老和尚遠來,本為宏揚佛法,況天氣嚴寒,且結冬制,俟春日還山何如?」師曰:「遵旨。」上即諭以萬善、湣忠、廣濟三處結冬,仍諭上堂日,諸禪者皆進萬善殿聽法。

  二十三日辰時,世祖率當時之學士王文靖公熙、馮文毅公溥、曹本榮、狀元孫承恩、徐元文等至方丈,賜坐,命學士問:「老和尚來自天童,如何是天童得力句?」師曰:「奉皇上敕書,特特到此。」問:「如何是正法眼藏?」師豎拳曰:「突出難辨。」問:「如何是觀自在?」

  師鼓掌曰:「還聞麼?」問:「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朱子雲:『明,明之也。』如何是明之底道理?」師曰:「問取朱文公去。」學士無語,上笑·上曰:「老和尚於何歲參見天童先和尚?」師曰:「三十一歲。」上曰:「初參何人?」師曰:「自初行腳,曾見黃檗,無念和尚。」上曰:「無念和尚,誰之法嗣?」師曰:「念師於七尖峰大休和尚言句下起疑得悟,實未見休也。」上曰:「是甚言句?」師曰:「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休雲黃瓜茄子。」上曰:「老和尚因甚機緣悟道?」

  師曰:「長疑難產因緣,後來有個會處。」學士曰:「大慧也從此打失布袋者公案,畢竟作麼生?」師曰:「明破即不堪。」又問女子出定公案,請老和尚下一轉語。師曰:「任從滄海變,終不為君通。」學士曰:「婆子請趙州轉藏經,只轉得半藏,那半藏作麼生轉?」師曰:「學士起身禮拜皇上。」又問:「發心參禪即是善,如何又說不思善,不思惡。既善惡都不思,當何處著力?」師曰:「善惡總從心生,心若不生,善惡何著?」師震威一喝,上曰:「纔涉思惟,總成意識邊事。」師曰:「大哉王言。」上問:「如何是悟後底事?」師曰:「待皇上悟後即知。」學士進雲:「悟即不問。」師曰:「問即不悟。」上首肯。又問:「有禪師教人參念佛底,是誰作麼生參?」師曰:「畢竟念佛底是誰,但恁麼看。」

  上提起案頭數珠雲:「和尚喚者個作甚麼?」師曰:「請陛下放下著。」上放下數珠,師曰:「是甚麼?」上問:「參禪悟後,人還有喜怒哀樂否?」師曰:「逆之則怒,順之則歡。」上欣然,複曰:「大都此事甚難。」師曰:「也不難。不見龐公雲難難,千石油 樹上灘;龐婆雲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靈照雲:『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睡。』」上曰:「卻是靈照超過龐公。」師曰:「非父不生其子。」上問:「壽昌無明和尚、雲門湛然和尚曾參見何人?果是真實悟道,善知識麼?」師曰:「二老悟不由師,特印心于曹洞宗人,而真知行卓,無可遺議者。」即舉壽昌偈雲:「冒雨沖風去,披星帶月歸。不知身是苦,惟慮行門虧。」「至若湛師,則雲流天空,事過即忘,尤稱無心道人。」

  上嘉羨不已,複諭學士不須更問公案,但請老和尚開示做工夫。學士問:「做工夫只是多間斷。」師曰:「間斷不間斷,總不要管。若是怕間斷,即加一番隔礙。但遇事來即應,事後即單提正念,如王臨宇秉靈鋒寶劍,凜凜神威,一切魔外誰敢近旁。做工夫須是恁麼始得。」學士問:「做工夫還是看甚麼話頭。」師曰:「話頭之說,無有定法,但是去不得處,便是話頭。古人于後學初機,無處著力,不得已,教他看一無意味話,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之類。著令齩嚼不破,橫不得,豎不得,如一座鐵壁銀山,頓在面前,孜孜汲汲,廢寢忘餐。有朝一日,撞透銀山鐵壁,方是得力處。」學士曰:「如何得到廢寢忘餐田地?」師曰:「廢寢忘餐,非是勉強。如學士有一急切事在心,不知不覺廢寢忘餐,蓋欲罷自不能耳。」又問:「世情濃厚,如何得輕去?」師曰:「道念若重,則世念自輕。譬如秤物一般,頭重則尾輕,頭輕則尾重矣。」

  上笑曰:「朕向亦曾如此過來,用心真切,則世緣不覺自輕。」學士曰:「我輩措大家多學文字,未免涉理障,恐難悟入。」師曰:「文字亦須有個悟頭,方是超卓。如東坡是五祖戒後身,故下筆清空靈妙,但轉過頭來,卻於己事生疏,然亦暫時歧路。」因舉溈山與寒山、拾得相見機緣,拾雲:「休,休,他三生曾做國王來,一總忘卻了也。」「古人多有隔陰之迷,惟皇上果位中人,雖現身為生民主,而念念不忘此事,誠過古人遠矣。」上問:「有個雪嶠和尚,聞渠真率不事事,末後示寂,甚超脫,老和尚可知其人及曾親近否?」

  師曰:「先法叔住開先時,曾受西堂之職。及示寂雲門,遺命主其後事。」乃述雪嶠于丁亥年八月十九日示微疾,次日封鐘版,即親書一紙以示眾雲:「小兒曹,生死路上須逍遙。皎月冰霜曉,吃杯茶,坐脫了。」至二十六日酉時,果索茶飲,口唱「雪華飛」之句,奄然坐逝。「然近代如林皋和尚之升堂告眾,箬庵和尚之預定逝期,其事詳載塔銘,皆忞所撰,則又不止一雪嶠和尚也。」上曰:「學道須是恁麼方好?」師曰:「此中亦有誵譌。如真點胸乃一代大知識,臨示寂,輾轉痛苦。侍者雲:『和尚終日訶佛罵祖,而今卻恁般漏逗。』真雲:『你作者般見解。』遂起身趺坐而逝。古來尊宿如此不一,盡有人不識修行,不聞佛法,也能預知時至,無疾而終。所以此事貴在眼明,眼若不明,即坐脫立亡,未足多也。」

  上問:「先天童和尚示滅如何?」師曰:「示現微疾,臨期,按行工築,歸方丈,吉祥而逝。」問:「有個熊開元曾見老和尚否?」師曰:「曾見。」上曰:「渠出家參禪,有悟處麼?」師曰:「覺得胸次未能灑然,但人品極是高卓,數為靈岩分衛供眾。」上問:「靈岩何人?」師曰:「法侄宏儲,為漢月藏和尚之嗣。」是日,上自辰至午,坐談十餘刻,始回宮。

  庚子三月十五日,上駕至方丈。上曰:「幾日在宮,多看語錄,見有上堂、晚參、小參、示眾之不同,何也?」師曰:「先德叢林,凡遇為國開堂及聖節、元旦,皆升座拈香祝聖,其餘三八朔望垂示,俱名上堂。所謂晚參者,古來學者,朝參暮請,善知識亦為之,暮而升堂,即上堂之異名也。小參者,所謂家教是也,與示眾均名,隨宜開導。雖立名不同,要皆時時刻刻以此事提撕學者耳。」

  上乃命王文靖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師曰:「有句無句且置,樹倒藤枯,畢竟句歸何處?」王曰:「求老和尚分明開導。」師曰:「事不如此,欲求老僧分明開導,即誤賺居士了也。」上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如何是不傳底事?」師良久問上曰:「陛下會麼?」上曰:「不會。」師曰:「只者不會底,是個甚麼?是何境界?作何體段?皇上但恁麼翻覆自看,看來看去,忽若桶子底脫,自然了辦。」上曰:「老和尚更下一語看。」師曰:「無毛鐵鷂過新羅。」

  上問:「如何做工夫,始與此事相應?」旁侍之茆溪雲:「皇上當謝絕諸緣,閉門靜坐,饑來吃飯,困來打眠,如大死人相似始得。」師曰:「此話在我禪和家即得,皇上日應萬幾,若一日稍不勵精,則諸務叢脞矣。」上曰:「畢竟如何用心即得?」師曰:「先德有言,但能於心無事,于事無心,則虛而靈,寂而妙。皇上但遇大小事務,不妨隨時支應,事後返觀,向來酬應底,畢竟從甚麼處起,從甚麼處滅,刻刻提撕,念念不舍,自然打成一片,事事無礙。」上曰:「恐有間斷時如何?」師曰:「參禪無別訣,祇要生死切。皇上果生死切時,如孝子喪卻父母,即欲不哀痛,不可得也。」上曰:「生死心切,誠如老和尚所說。但見聞覺知,昔人所訶,今欲用心參禪,未免落他見聞覺知。」師曰:「譬如大火,聚觸之,即燎人,然道火何曾燒卻口。不見古人道,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

  上曰:「參禪悟道後,還入輪回麼?」師曰:「惟悟明生死底人,正可入他輪回。譬如皇上尊居黃閣,忞與群臣何由得望恩光?皇上惟屈尊就卑,故忞等乃得共天語,聞法要。所以八地菩薩當證真之後,如夢斯覺,上無佛道可成,下無眾生可度,即欲入般涅盤。十方諸佛同聲勸請,善男子,爾雖證此法門,然而眾生沒在諸苦,我諸佛等不以證此,便為究竟,不妨示如幻之法門,覺如夢之眾生。從此起大功行,較前所修,日劫相倍焉。」

  上曰:「老、莊悟處,與佛祖悟處,為同為別?」師曰:「此中大有誵譌。佛祖明心見性,老、莊所說,未免心外有法,所以古人判他為無因,濫同外道。」上曰:「孔、孟之學,又且如何?」師曰:「《中庸》說心性,而歸之天命,與老、莊所見大段皆同。然佛祖隨機示現,或為外道,或為天人。遠公有言,諸王君子,不知為誰。如陛下身為帝王,幹幹留心此道,即不可以帝王定陛下品位也。非但帝王,即如來示現成佛,亦是脫珍禦服,著敝垢衣,佛亦不住佛位也。」上歡然首肯。師曰:「忞望七之年,耳目昏重,不便常侍天顏。兼之近有執事僧從天童來,言山中大眾望忞不回,俱有散去之意。恐叢林荒廢,乞皇上速賜還山。」

  上曰:「趨風日久,得承謦欬,何忍遽令老和尚別去。」語畢潸然。師曰:「忞受天恩,兼之皇情眷注,亦何忍遠離。但前所奏請,皆萬不得已。」上曰:「老和尚到處利生,京師禪道佛法寂然無聞者,百有餘年,須得老和尚久久闡揚,始有嚮往之者。老和尚即不久留,亦須三年。」師曰:「忞道德涼儉,曷能副皇上之盛心?皇上以佛心天子,征書四出,詔求四海知識,此風徧聞天下,億兆蒼生,莫不知有參禪學道之事。皇上已為他下了般若種子,即不能當下行持,譬如丈夫食少,金剛要尚穿皮而出,況般若正因乎?」上曰:「朕亦不敢強留,違老和尚意,畢竟寬住幾時,得以時時請益可也。」是日,上自午至酉,始回宮。

  四月初一日巳時,上率兩學士至方丈,命王文靖問:「如何是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師曰:「一字兩頭垂。」上曰:「三教歸一,一歸何處?」師曰:「大家在者裡。」學士問:「善知識師是佛祖,兒孫因甚卻要殺佛殺祖?」師曰:「有了你,沒了我;有了我,沒了你。」上以手指點而曰:「《中庸》道天命之謂性,作麼生是性?」師曰:「不離皇上舉手處。」複問:「僧問雪峰古澗寒泉話,與趙州所答,為同為別?」師曰:「二俱作家,二俱瞎漢。忞時常出醜上前,今日拈則公案,亦請皇上下語。」

  乃舉婆子燒庵因緣畢,遂雲:「設抱定皇上雲,正恁麼時如何作麼生下一語,免得婆子趨出燒卻庵。」上曰:「朕從來不曾留心,焉敢在老和尚面前指東道西。」師曰:「乞皇上畢竟下一語。」上又推辭。師曰:「皇上既下不得,決鬚髮起勇猛心,著實參究,究到無可究處,忽然 訇地一聲,自然守通八達,得大自在。」上極稱善。是日,及暮回宮。漏下三鼓,猶命內臣傳語抄錄婆子機緣入宮,詳加體究。

  五月某日,上曰:「南泉斬貓,意旨如何?」師曰:「直逼生蛇立化龍。」上曰:「趙州當日頂草鞋出去,南泉許為救得貓兒,若問老和尚合作麼生下語?」師曰:「老凍膿為他閒事,長無明作麼?」又一日,上手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拈以示師曰:「請老和尚下一轉語。」師曰:「日輪正卓午。」

  又一日,上曰:「梁武帝見達摩,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摩雲,廓然無聖。意旨如何?」師曰:「綿包特石。」上曰:「帝雲,對朕者誰。摩雲,不識。又作麼生?」師曰:「鐵裹泥團。」上曰:「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上曰:「對朕者誰聻?」師曰:「即日恭惟皇上聖躬萬福。」

  又一日,世祖展眎雪嶠和尚之自贊,有雲:「者漢奇怪。」隨曰:「請老和尚下轉語。」師曰:「賣弄不少。」又一日,上慨歎場屋中士子,多有學寡而成名,才高而淹抑者。如新狀元徐元文業師尤侗,極善作文字,僅以鄉貢選推官。在九王攝政時,複為按臣參黜,豈非時命大謬之故耶?師曰:「忞聞之,君相能造命,士之有才,患皇上不知耳。上既知矣,何不擢之高位?」上曰:「亦有此念。」

  因命侍臣取其文集來,內有「臨去秋波那一轉」時蓺,上與師共讀之,至篇末雲:「更請諸公下一轉語看。」上忽掩卷曰:「請老和尚下。」師曰:「不是山僧境界。」時升首座在席,世祖曰:「天岸何如?」升曰:「不風流處也風流。」上為之大笑。

  ◎世祖出亡為僧

  玉琳禪師,與木陳上人齊名,皆順、康間具善知識者,二人均嘗承世祖召,談禪宮掖。順治庚子秋冬間,玉琳複奉詔入都,蓋世祖秋獮熱河,馬上忽若有悟,因遣人馳驛召玉琳。玉琳趨行在,世祖見之甚歡,參悟之際,機鋒契合。一日,世祖忽謂玉琳曰:「朕念釋迦、達摩皆以王子之尊出家求道,自時厥後,敻絕無繼。朕欲奮起,遠紹前徽,師以為何如?」

  玉琳皇恐對曰:「釋迦、達摩,不過遐陬小國王子,豈足比我國之大,萬乘之主!且陛下一念之堅,生生世世,為天下人主,護持佛法,其功德無量,尤不在成佛作祖下也。」世祖頷之。翌年,而有出走之事,蓋其機已早動矣。

  或曰,峨嵋山高峰,明季有老僧,結茅庵居焉。終歲不下山,不食不飲,惟默坐蒲團,一小徒從之。徒日下山,買米作炊,如是者十餘年。一日,僧謂徒曰:「汝善居此,我明日行矣。」徒不忍師去,牽衣大哭。僧曰:「汝勿然。」袖中出畫一軸,僧像也,口鼻耳目悉具,惟無眉,曰:「我去後,越十二年,汝下山尋我,見人,輒出畫示之。有為汝畫眉者,我也。」遂去。

  既而張獻忠入川,殺戮殆盡,徒潛於山,得免。厥後世祖入關,徒乃下山,遍覓天下不得,輾轉十餘年,乞食都中。會世祖出獵郊外,徒不知為帝,遽言所以。侍衛欲執送有司,世祖止之,命出畫觀,詫曰:「此人何無眉?」援筆添之。徒痛哭,伏地稱師,具道僧囑。世祖恍然悟,尋與徒遁之普陀深岩中雲。

  或曰,聖祖六巡江南,蓋探訪世祖蹤跡也。

  或曰,世祖有妃,為冒辟疆之姬人董小宛。世祖悼妃之薨,厭棄人世,誓入山學佛,因出亡至京西五十裡之天臺寺為僧,以吳梅村有清涼山贊佛詩,隱用雙成故事為證,(詩雲:「我本西方一衲子,黃袍換卻紫袈裟。」)且憤太后之下嫁攝政王也。今寺有蠟制僧裝之世祖像,戴寶冠,披黃龍袍,大如人體,其面目骨格與大內所藏世祖畫像略同。像左有碑,鐫「天地不朽」四字。聖祖屢幸天臺寺,或錫扁額,或錫金帛,可知此寺實為世祖遯跡之所也。

  或曰,杭州西湖羅漢堂塑像中,有一黃蓋黃袍者,即世祖像,為聖祖南巡時所塑。且世祖出家,王大臣亦皆知之。當初出宮時,曾謂鼇拜曰:「他日新君踐祚,朕必歸而觀禮也。」

  或曰,世祖出走之際,親書遺詔,以常禦玉班指鎮於案。遺詔以十事自罪,謂不足以君臨天下也。

  或曰,世祖以順治辛醜正月初一日出走,而忌辰遲至初七日者,以初一日出走後,仍密令四出尋覓,至初七,卒不可得,乃發喪。

  或曰,某家藏有欽天監刊刻之順治二十五六年時憲書。殆以世祖出亡,頒佈國中之時憲書雖用康熙年號,而宮中猶用順治年號者,示不忍改元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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