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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類二6


  ◎參洞之鬼

  嘉慶時,吉林有人放山,(入山采參,俗名放山。)至天池,見峰下之石洞口多登臺、二角,(小參為登臺,為二角。)念洞中必有佳者。伏入數十步,黑暗不得進。意欲返,忽有光,因匍匐以入。未幾而豁然開朗,遙見數裡外,有茅屋兩三間。就之,一老者出,衣冠皆古,不類近世。揖與語,不解,老者以手指西,似揮其去者。放山者識其意,西行十餘裡,遇深澗,岸有採花、狼頭、公雞,(皆參花名。)色鮮妍,參苗滿地,多四五六披葉者,皆老山,不似山子。采

  置背夾,尚未滿,而龍爪、跨海、牛尾、菱角、金蟾、鬧蝦、雀頭、單跨、雙胎各種俱全,獨少似人者,意猶不足。扶石入溝,見溝底紅朵累累,莖高如樹,大可盈把。心驚喜,仍向前采之,忽一少女自溝中出,怒曰:「青天白日,竊我園中物。背夾將滿,猶得隴望蜀,是無饜也。」

  以手撮沙潑之,迷目不能視。知非凡人,跪而哀之。女曰:「我不殺汝,汝速行!倘遇吾母,生還不得也。」放山者起,目亦愈,視之,女不見。急奔數裡,聞水聲潺潺,鳥語蟲鳴,身已在石澗中,攀松扶石而上,蓋梯子河之仙人橋也,計程已五十餘裡矣。視背夾,參尚在,喜而返。後偕數人往尋,不能入。

  ◎方芑田死而現靈

  南匯新場鎮方芑田茂才鵬運有二子,以病廢舉業。次納粟為監,而酷嗜鴉片煙,芑田以是常鬱鬱,咸豐甲寅夏病卒。至十一月某日之夜半,次子亦病篤,仍吸鴉片,連吸,終不進鬥,即大呼,作芑田聲呼曰:「吾令汝戒煙,終不聽,今猶吸乎?速去之!」語次,即自毀煙具。

  又呼長子訓之,又呼其婿沈某曰:「吾老,吾婦屢受汝惠,今又須資助次兒買妾。然汝亦應納簉室,吾女若有言,自有吾在,可無慮。世方大亂,勿居川沙,惟新場永為樂土,可挈眷以來。天下大勢,難以逆料,吾轉輪後,托生陝西鐘姓。

  再二十年,可成進士,為湖北博陵縣知縣。婿他日可來吾署為司閽,藉補不足。」又呼侄孫觀峰曰:「汝今秋寡鄉勇保衛一方,亦佳,惟當存心公正,即遇災患,自邀天佑。吾子雖于爾為叔,然長者有過,不妨力爭。族中汝年最長,諸事幸勿作壁上觀也。」

  ◎適園之鬼

  江甯有明中山王徐達之邸,明社既墟,徐祀亦斬,邸析而為二,東為儲廨,西為薇垣。兩衙衡宇相望,又各辟小園,略因其舊,道署曰適園,藩署曰瞻園。粵寇之酋曾據之。酋,粵人,故海盜,蓄姬十數,夏夜恒裸逐園中,為迷藏戲。被持者就露草淫之,一夜遍數十人,日以為常。

  一夕,酋與某姬狎,聞他姬有媟褻聲,大怒,奮起逐之。其人與己面同身同,聲音亦同,迷離撲朔,兩相格鬥,姬亦助毆。已而天將曉,偽者厲聲曰:「汝逼人太甚,翌午相見于金柱、玉溪間可耳。」

  金柱關、玉溪口,蕪湖之近港,距金陵百里而強。詰旦,酋被命,登城禦官軍。日逾午矣,竊幸無事。薄暮歸,亦無他變,然亦稍稍斂跡。越數日,又值登陴,瞀然自南來一物,大如車輪,張如雨傘。酋當之,被攝去,落玉溪口。時猶未晡,身遍鱗傷,而不死。遇一黑頭陀,為披薙,隨之走五嶽間。亂既定,黑頭陀亦化去。酋承其衣缽,潛入石城。

  一日,遇故姬某于秦淮曲巷,蓋已隸娼籍矣。姬見而憐之,因為蓄髮,棲留妓院。一日,為老湘軍某所詗,執送營務處,訊明斬之。刑時,姬賄左右,往求遺囑。酋曰:「葬我園東隅太湖石筍側足矣。」姬因出重資,購太湖石所在地於糧署吏而葬之,詭言亂前本民家地,應許民家贖也,旋得官許。今其地為民家所有,在四福巷左近。

  ◎汪某死而復生

  有漕官汪某者,病劇,似有人引之去,覺路甚窄,左右牆皆甚高,履處甚熱。至一處,入殿,有官南面坐,見汪來,因向內呼曰:「請三姑娘來。」俄見一青衣女抱貓出,項托長帶,見汪,諦視曰:「非也。」遽入。官怒引者曰:「此豈小事,乃誤事如此!」杖之,命更引歸,見道皆平坦,異來時。

  歸家複生,數日愈。適漕督生辰,汪往賀,坐中有問其病狀者,汪縷言之。忽同坐一人亦汪姓,且與同官,問三姑娘何狀,汪為述之。其人聞之,忽朝珠中斷,僕地死。

  ◎程長庚死後往戒壇寺

  戒壇景物幽邃,為京師西山勝地,程長庚嘗數數遊之。長庚佞佛,篤信佛說,亦頗知禪機,故戒壇寺方丈至器重之,談玄說理,往往歡洽無間。厥後長庚卒于京師,而疾終之次日,戒壇寺方丈即奔至其家,詔其家人,謂長庚無恙,昨夜已往戒壇,諸君無傷悼也。

  ◎駱文忠薨時有靈風

  川督駱文忠之薨也,先數日,寢疾。華陽王廉訪秉必之居,距督府僅咫尺,某夕深坐,忽聞靈風颯然,聲振屋瓦,若龍陣之驟驚也。頃之,聞節轅鳴炮九,知驂鸞騰天矣。

  ◎郜錫霖魂送貢寶楨

  丹陽有貢寶楨者,教授鄉里。光緒初,年六十餘矣。及門者夥,與郜錫霖尤契。郜早世,貢哭之慟,久而不忘,每飯必別具杯箸於案,虛左以待,而舉以相讓曰:「錫霖,汝飲此乎?汝食此乎?」時或與郜談蓺,郜且有語聲也。如是者年余,郜別貢而寧家,則與其婦同臥起,有所語,家人悉聞之。

  一日出遊,訪其同學之族人某,曰:「君生前假吾之《尚書》,尚未見還,亦憶之否?」郜歸,乃語其婦曰:「齋中第幾架第幾層,有《尚書》若干冊,可為取之。」其婦依言檢書,陳於幾。明日,某聞叩門聲,若有人言曰:「頃以君之《尚書》送還,在門外矣。」某啟門視之,則《尚書》八冊固赫然在也。

  郜魂之歸,逾二載矣。貢時年八十餘,已輟教,聞其死而猶生也,亟至其家訪之,則與貢笑語如在塾時,流連十餘日。貢歸,乘車行,車以一人推一人挽,設兩座。坐者貢一人,而兩方之重量均。行十餘裡,重量頓殺,蓋郜送貢至中途而返矣。其在車時,語貢曰:「弟子今為師薦一館。」問何所,曰:「東嶽廟也。」貢至家,不兩月而卒。

  ◎長小岩魂歸

  光緒乙亥二月,上海招商局輪船名福星者,覆于黑水洋,江蘇海運委員死者二十一人,滿洲長小岩大令懋與焉。其眷屬居蘇州,猶未知也。一日薄暮,其妻見小岩自外入,倏不見,驚告於人。忽僕地作小岩口音,泣述死狀,並邀其鄉人恒月坡司馬坦至,托以後事。未幾,凶問至,果如所言,月坡乃為經理其喪。

  ◎朱雲甫魂歸

  朱雲甫,名其昂,浙江候補道,寶山人,僑居上海。其家世以沙船為業,諳悉海道。上海之有招商局,自朱創之也。購汽船,往來南北洋,而江浙之漕糧,即附其船以達,朱實專司之。

  光緒戊寅,在大沽分局,偶感時疾,旬日而亡,年未五十。亡之次日,由汽船寄信其家。船甫至,信猶未達也。其家一婢忽僕地,作朱語,告家人以死期,且雲:「本尚可活十二年,為醫藥所誤,今附某船南歸,至矣。」舉家方共惶駭,而船中之信至。

  ◎陶阿尼見鬼

  蘇人陶阿尼性好慱而慱屢負,橐罄矣,計無複之,踽之獨行,將告貸於所識者。忽有人自後拍其肩曰:「阿尼輸矣乎?」回視,則其已死之友朱大也。陶大恐,朱曰:「吾非禍君者,君能葬我骨,我當助君博。」陶諾之。

  朱乃出巨金一錠,曰:「持此入博場,壓白虎門,必勝。再以所得者盡壓白虎門,又勝。四度而止,勿過貪也。」陶從其教,果大得彩。比曉,腰纏累累矣。視其中,有紙錠一枚,乃朱所假之原注也。訪諸野,得其棺,買地而葬之。

  ◎鬼索朱曼君命

  朱銘盤,字曼君,泰興人。記誦淵雅,文詞典贍。光緒癸巳舉孝廉,肄業江陰南菁書院。吳武壯公聞其名,聘為記室,與張季直殿撰同掌機要,武壯賓師之,不以屬吏待也。光緒甲午,武壯卒,所部有欠餉未放者,朱代領萬金舁至舟,待發矣。蓋朱又為駐旅順淮軍將領張某所聘,亦武壯舊部也。盜偵知之,亦附其所乘之舶以行。見其舁銀至家,遂往約他盜夜劫之。及朱舁至家,忽轉念不如舁往軍中為妥,盜不知也。

  至夜,盜十餘人破扉入,覓銀,無有,詢朱,朱曰:「此軍餉也,已至營矣。」一盜將刃之,前隨之盜曰:「不可。我輩與朱某無仇,何必血刃!」遂劫其衣物少許而去。次晨,朱報張緝之,獲七人,前隨之盜亦在其中,蓋亦武壯革退之兵也,直承不諱,並雲:「我輩最忌空過,故劫其少許物,計不值百金,當不至死。且我尚有德於爾,爾亦當以德報。」張回顧朱曰:「如何?」朱曰:「君按軍法辦理可也,何必問。」張不得已,駢斬之。

  未幾,朱妾生子,彌月之期,大開湯餅宴,賓眾雜遝。朱抱子出,示眾賓,時朱年已逾四十,始得子也。抱而入,甫至廳事後,忽聞朱狂呼曰:「勿傷吾兒!」旋聞兒亦狂啼一聲,戛然而止。眾趨入視,朱僵於地,兩目直視,曆敘殺盜事,又雲:「我錯,我錯,乞恕我子。」須臾氣絕。更視其子,亦死矣。

  ◎徐蔭軒未死出魂

  京師內城新開路一帶,光緒庚子八國聯軍入京時,為德軍轄境。居民有正藍旗漢軍某甲者,一夕斃於途,距其宅不數武。眷皆走,其友某乙見之,商於僧,斂以薄櫬,停寺中。僧夙與甲善,為唪經超度。忽有呻吟聲自櫬中出,僧大駭,糾眾啟視,則已蘇矣。以手拊股,呼痛不已。自言:「前夕出外大便,遇洋兵勒令以手捧去。不允,即以槍上刺刀軋我股,痛極暈絕,今何在此?」

  僧告之故,且詢何以復蘇,某言:「餘被軋後,恍惚至一處,如衙署然。門外木柵東西排列,分十餘處,有外人,有我國人,皆焦頭爛額,狀至可怖。極東一處,又有我國人十餘,衣履稍整,餘素識之蔭老(即徐蔭軒。)亦在焉,頸系紅繩。心甚異之,即上前請安,欲詰其由。彼不顧,餘漸退。過外人柵旁,遭其叱吒,遂驚寤。」

  計其時,已七日矣。後聞徐先三日縊死于寶文靖公舊宅花園,一時卿貳橫死者不下十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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