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清稗類鈔 | 上頁 下頁
迷信類二5


  ◎走無常

  走無常,謂以生人攝鬼卒事,而句攝生人使之歸冥者也。

  ◎西藏活鬼

  關外有活鬼,非鬼之能與活人相接,乃鬼之附于孱弱婦女之體。然婦女雖為所附,不自知也。其動作亦如常人,惟精神異於前。凡有與之衝突者,皆病不離身。人知其為鬼所附,故以活鬼名之。然更有驗者,為鬼所附之婦女,每夜眠時,魂即出,其形貌亦如平時,人多遇之。或有能識認者,彼此亦交言,初不知為鬼也。

  久之乃知為活鬼,或試之,俟眠時以塵灑於鞋內,伺其旁以觀動靜。則其人酣眠自若,終夜未興,至晨,燭視足底,則塵滿灰印,人以是知所遇者實活鬼也。活鬼能致人貧病,土人雲:「活鬼過多,喇嘛必收之,然于所附婦女之身體仍無傷也。」

  晚近以來,西人盛倡有鬼之論,略言肉體以外,別有一依達Ether體,肉體死而依達體不死。依達體者,鬼之代名詞也。自此說出,而攝影家攝取鬼影之事遂時有所聞矣。

  ◎山前鬼王

  京西三山有「山前鬼王,山后魔王」之諺。山前鬼王者,為寶珠洞之海袖禪師。明末流賊陷京師,山前死人甚多,僧皆逃,海袖獨留。每夜靜,人即聞梵音喃喃,為諸魂超度。世祖入關,嘉其功行,加封賜紫。及圓寂,檀越為塑金身,土人因呼為山前鬼王也。

  ◎林四娘與陳綠崖親狎

  晉江陳寶鑰,字綠崖。康熙癸卯,任山東青州道僉事,夜輒聞傳桶中有敲撃聲,問之,則寂無應者。其僕不勝擾,持槍往伺,欲刺之。是夜但聞怒詈聲,已而推中門突入,則見有鬼青面獠牙,赤體挺立,頭及屋簷。僕震駭,失槍僕地。陳急出,訶之曰:「此朝廷公署,汝何方妖魑,敢擅至此?」鬼笑曰:「聞尊僕欲見刺,特來受槍耳。」陳怒,思檄兵格之。甫起念,鬼笑曰:「檄兵格我,計何疏也。」陳愈怒。

  遲明,調標兵二千守門。抵夜,鬼從牆角出,長可三尺許,頭大如輪,口張如箕,雙眸開合有光,媻跚於地,冷氣襲人。兵大呼發炮矢,炮火不燃,檢韔中矢,又無一存者。鬼乃持弓回射,矢如雨集,向眾兵頭面而掠,亦不之傷。兵懼,遂奔潰。

  陳又延神巫作法驅遣,夜宿署中。時臘月嚴寒,陳甫就寢,鬼直詣巫臥所,攫其衾氈衣褌。巫窘急呼救,陳不得已,出為哀祈。鬼笑曰:「聞此神巫乃有法者也,技止此乎?」遂擲還所攫。次日,巫慚懼辭去。自後署中飛炮擲瓦,晨昏不寧,或見牆覆棟崩,急避之,仍無他故,陳患焉。

  有劉望齡者赴都,取道青州,詢知其故,謂陳曰:「君自取患耳。天下之理,有陽則有陰,若不急驅,亦未擾擾至此。」語未竟,鬼出謝之。劉視其獰惡可畏,勸令改易頭面。鬼即辭入暗室,少選複出,則一國色麗人,雲翹靚妝,嫋嫋婷婷而至。其衣皆鮫綃霧縠,無縫綴之跡,香氣飄揚,莫可名狀。自稱為林四娘,攜一僕名實道,一婢名東姑,皆有影無形,惟四娘則與生人無異。陳日與歡飲賦詩,親狎備至,惟不及亂而已。凡署中文牒,多出其手,遇久年疑獄,則為訪其始末,陳一訊皆服,觀風試士,衡文甲乙悉當,名譽大振,皆得四娘之助也。

  先是,陳需次燕邸,貸京商錢二千緡。商急去,不能應,議償其半,不允。四娘出,責之曰:「陳公豈負債者,顧一時力不及耳。若必取盈,陷其圖利敗檢,于汝安乎?我鬼也,不從吾言,力能禍汝。」商素不信鬼,笑曰:「汝麗人,乃以鬼怖我。果鬼也,當知我在京之廬舍、職業。」四娘曰:「廬舍、職業,何難詳道。汝近日於某處行一負心事,言之恐就死耳。」商大駭,辭去。陳密叩商之所為,終不泄。

  四娘耽吟詠,所著詩多感慨悽楚之音,人不忍讀。閩有訪陳者必與狎飲,臨別輒贈詩,其中庾詞日後多驗。有一士人悅其姿容,偶起淫念,四娘怒曰:「此獠何得無禮!」喝令杖責。士人忽僕地,號痛哀求,兩臂杖痕周匝。眾為之請,乃呼東姑持藥飲之,了無痛苦,仍與歡飲如初。陳叩其為神始末,答曰:「我莆田人也,明崇禎時,父為江甯府庫官,逋帑下獄。我與表兄某悉力營救,同臥起半載,實無私情。父出獄而疑不釋,我因投繯以明無他,烈魂不散耳。與君有桑梓之誼而來,非偶然也。」計在署十有八月而別,別後陳每思慕不置。

  ◎韓文懿卻退縊鬼

  韓文懿公貌陋,髯如蝟,年逾四十,領鄉薦,計偕北上,襆被徒行。偶日暮失路,宿人家簷下。少間,一叟籠燭至,問誰何,因具告邦族。叟瞿然曰:「慕廬先生耶?向讀大文,向慕已久,今不知惠臨,褻慢勿罪。」乃謙詞致謝。叟叩門肅入,為具酒食,就廳事西偏設榻。廳供祖先木主,殘燈尚明,請文懿安寢。甫就枕,時正月中旬,月明如晝,忽聞窸窣作聲,一女從門隙入,徑至木主前,伏地拜。已,出一物置香爐下,冉冉複由門隙入。

  文懿知有異,悄起,於爐下摸索得一物,就燈下諦視,類篾絲,上纏紅線一,腥臭刺鼻。乃攜壓枕下,倚枕假寐以覘之。無何,又聞窸窣聲,前女從門隙出,後隨一女,相將至木主前,伏地交拜。前女索爐下物不得,意惶急。後女立待良久,乃由門隙入內。前女至榻前,問曰:「頃爐下一物,見之否?」文懿披衣起坐曰:「良有之,汝需此何為者?」女曰:「實告公,妾乃縊鬼也。今夕得替投生,非此物無以為信,乞公憐而賜還為幸。」

  文懿冷笑曰:「若然,汝利人之死,以圖己之生,我實不願遂汝之生,而不救人之死。物固在此,吾決不汝還矣。」女再三哀之,則瞪目拈髯,冷笑不答。女變色曰:「公不畏鬼耶?如再不還,將現變相矣。」文懿笑曰:「縱現變相,亦本來面目,吾何畏!」

  女長袖一拂,蓬發垢面,舌出唇外,長尺有咫,怒目相向。文懿笑曰:「技止此乎?試亦觀我變相。」時文懿宿醒未解,酒氣尚醺,急起赤足,索得只履,夔躍而前,須髯怒張,盛氣向女面一噓。女悲嘯撲地,頃刻澌滅。文懿急叩內室門,叟出,備告所以。

  先是,叟有子出外,婦不得于姑,日間適以小事勃溪。叟聞文懿言,知有變,急入告媼,相與破婦闥門,果見婦懸于梁,氣尚未絕。解繯,以水灌之,頓蘇。天明,文懿出爐下物火之,並將灰投之圊,以絕其患。

  ◎劉雲山死而為醫

  劉雲山,常州醫也。康熙丙午,杭州有巨室子某病亟,忽有一醫到門,曰:「我毘陵人劉雲山也。」投一匕而霍然。贈之金,不受,曰:「他日尋我於毘陵之司徒廟巷。」逾月,某至常,詢於人,廟側有老叟,曰:「雲山死三十七年矣。顧其生時篤信鬼神,曾授夢於是廟之神,募地以廣祠宇,因自為像於神旁,尚可識其形容也。」某驚愕,入拜其像,宛然,乃哭祭而去。

  ◎小人厝棺

  長山李宅多妖異,嘗見廈有春凳,肉紅色,甚修潤。主人故以無此物,近撫之,隨手而曲,殆如肉耎,駭而卻走。旋回視,則四足移動,漸入壁中。又見壁倚白梃,潔澤修長,近扶之,膩然而倒,委蛇入壁,移時始沒。康熙戊午,王俊升設帳其家,日暮,燈火初張,王著履臥於榻,忽見小人長三寸許,自外入,略一盤旋,即複去。少頃,荷二小橈設堂中,宛如小兒輩用粱黠心所制者。

  又頃之,二小人舁一棺入,長四寸許,停置於橈。安厝未已,一女子率廝婢數人來,率細小如前狀,女著衰衣,綆束腰際,布裹首,以袖掩口,嚶嚶而哭,聲類巨蠅。王睨睥良久,毛森立,如霜被於體。因大呼,遽走,顛牀下,搖戰莫能起。館中人聞聲畢集,堂中人物杳炙矣。

  ◎報羅

  報羅之說,唐人謂進士放榜,須有一人謝世,名曰報羅使,言報大羅天也。又謂羅玠於貞元中及第,開宴曲江,泛舟,玠溺死。後有開試前卒者,謂之報羅。山陽阮葵生謂每科皆有之。而尤異者,涇縣葉沃若,康熙辛未會試中式。既揭曉,葵生趨往賀之,至其家,則哭聲大震,先一夕殞矣。計闈中填榜之際,正屬纊時也。

  ◎王文簡聞吚啞聲

  康熙辛巳,王文簡公典試楚南歸,道經鄂垣,館于貢院,距楚北闈事竣,已再旬矣。是夜陰雲布合,冬雨淒其。夜半,聞後山咿啞聲,若鬼車之鳴。然唱和相隨,僅隔一牆。乃起,挑燈啟戶,咳唾而示之,遂寂。

  ◎鬼書淨業庵三字

  揚州倉聖祠在姜家墩路西。蜀僧大岩自巴州得倉聖像,供奉入江南,居樂善庵,乾隆己酉,遷於是祠。是秋堦下生芝草,大如掌,赤色。有淨業庵在倉聖祠旁。康熙朝,有富室女通佛典,善刺繡,所繡佛像至多。一夕,閉戶將就寢,忽見一僧持錫杖,戴斗笠,方額長髯,來前禮拜。女驚問之,不答,叱之,不退走,則張袖遮之。欲呼,口噤不出,倒地昏死。移時復蘇,視之,見僧坐于牀,方脫笠解衣褲,坐己被中。

  良久,放帳幔。複起,披衣立案前,滅火。複啟帳,放帳,帳鉤叮噹有聲,牀笫咿啞,如不勝載。少頃,齁齁然鼻息出入,如巨雷,或咥唔,或夢笑。良久,轉身泠泠若溺,溺畢複睡,良久杳然。時天漸明,女股栗,大呼。家人往救之,牀幔安貼如故,惟帳幔有淡墨橫寫「淨業庵」三字。拭之,如灰而滅。迨四十年後,女之夫子皆亡,薙發為尼,乃于姜家墩路南建庵自居,遂名曰淨業。女死,惟一女冠子守之。乾隆己酉,即庵屋改建史公祠焉。

  ◎談胖索債

  康熙壬辰,蘇伶談胖嘗以三百金托倪子九為子捐官,子九沒之。乾隆庚申,子九以幼子生囊癰,不樂,集戚友作博戲以消遣。群不逞訟之,費三百金完案。子九謂其子曰:「為汝生瘍,致有此事。」子笑曰:「我談胖也。」一言而瞑。

  ◎鬼畏鄂文端

  鄂文端公未遇時,家甚貧,夫婦嘗臥病,不舉火三日矣。一日晨,忽有一人似公差者,叩門入,驚曰:「此鄂中堂也。」急趨出。少頃,鄰家聞哭聲矣,蓋無常也。

  ◎袁子才論殭屍

  俗傳人死既久,因暴露或別故,屍變為厲,能出害人,謂之殭屍。袁子才且言殭屍久而能飛,不復藏於棺,遍身毛皆長尺餘,毿毿披垂,出入有光。又久,則成飛天夜叉,非雷擊不死,惟鳥槍可斃之。閩中山民每每遇此,則群呼獵者分踞樹杪擊之。其物力大如熊,每夜出,則攫人損稼。

  ◎飛天夜叉

  紀文達公戍烏魯木齊時,把總蔡良棟告以其地初定時,嘗巡瞭至南山深處,薄暮,似見隔澗有人影,疑為盜,伏叢莽中密偵之。則見一人戎裝坐磐石上,數卒侍立,貌皆猙獰,其語稍遠不以辨。惟見指揮一卒,自石洞中呼六女子出,並姣麗白皙,所衣皆繒彩,各反縛其手,觳觫俛首跪。

  以次引至坐者前,褫下裳,伏地鞭之,流血,號呼淒慘,聲徹林穀。鞭訖,徑去,六女戰慄跪送,望不見影,乃嗚咽歸洞。其地一矢可射,而澗深崖陡,無路可通,乃使弓力強者攢射對崖之樹,有兩矢著之,用以為識,明日,迂回數十裡,尋至其處,則洞口塵封。秉炬而入,至曲折,約四丈許,絕無行跡,不知昨所遇者何神,其所鞭者又何物。或曰:「此飛天夜叉化為女子者也。」

  ◎姚泰庵死而出現

  姚孝廉伯驥,號泰庵。性誠樸,好學不倦。晚登賢書,未幾疾卒。卒之夜,裡人某赴飲歸,過牆下,見牆內光中一人赤身獨立,諦視,即泰庵也。光散,人亦不見。方驚異,旋聞內哭聲起,始知所見者殆其魂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