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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類1


  ◎文學最盛之原因

  愛新覺羅氏自太祖肇基東土,至世祖入主中夏,傳十帝,曆二百六十八年,一朝文學之盛,所以能軼明超元,上駕宋唐,追蹤兩漢者,蓋有六大原因焉。一,由於開國之初,創制滿洲文字,譯述漢人典籍,而滿人之文化開。二,由於信任漢人,用範文程之議,特選士于盛京,而漢人之文教行。三,由於入關以後,一時文學大家,不特改仕新朝者多明之遺老,即世祖、聖祖兩朝正科所取士,及康熙丙午年博學宏詞科諸人,其人以理學、經學、史學、詩詞、駢散文名家者,亦率為明代所遺,而孫奇逢、顧炎武諸儒隱匿山林,又複勤於撰著,模範後學。四,由於列祖列宗之稽古右文,而聖祖尤聰明天亶,著述宏富,足以丕振儒風。五,由於詔天下設立書院,作育人才。六,由於秘府廣儲書籍,並建七閱分貯,嘉惠士林。有此六原因,是以前古所有之文學,至是而遂極其盛也。

  七閣者:文淵在大內,文源在圓明園,文津在熱河,文溯在奉天,文匯在揚州大觀堂,文宗在鎮江金山寺,文瀾在杭州西湖之行宮。

  ◎高宗天語典雅

  高宗稽古右文,天語典雅。乾隆庚戌四月東巡,遣官祭周尹吉甫墓,並垂問吉甫子孫。途次適南熏徐來,上語侍臣曰:「此即《詩》所謂『穆如清風』也。」

  ◎宗潢多嗜文學

  宗潢頗多嗜文學者,自紅蘭主人岳端首倡風雅,而問亭將軍博爾都,紫幢居士文昭,曉亭侍郎塞爾赫,臞仙將軍永忠,樗仙將軍書誠,嵩山將軍永㥣,遂相繼而起。紫幢從王文簡公士禎遊,辭爵讀書,為士林所重。查編修慎行序其集,稱之曰「宗室高人」。雍正時卒。

  ◎八旗文士之開山

  賽圖字麟閣,崇德辛巳科目解元。幼貧,嘗爇馬通以讀書,尤好為詩,滿洲文學之開,實自賽始。其同榜舉人鄂貌圖,後官參政,有《北海集》;漢軍卞三元,後官雲貴總督,有《公餘詩草》,皆八旗文字之最先者。至阿什坦,(題名碑作「何錫談」。)為完顏氏苗裔,順治壬辰進士,翻譯《大學》、《中庸》、《孝經》、《通鑒總論》諸書,聖祖嘗召問經義,稱為我朝大儒。

  又侍郎布泰階平褒不由科目出身,克敦實學。侍講德格勒,有學行,與徐文定西元夢同為李文貞公光地所薦。納蘭成文絅齋為文貞高足,與修《周易折中》。遼陽寧完我,天聰初官參將,後閑廢,順治初,起為學士,擢內宏文院大學士,為《明史》副總裁,康熙乙巳卒,諡文毅。

  三元有《祭少司馬范公》文、《重修盤江鐵橋碑記》,一則規仿昌黎,一則力摹子厚,皆能得其氣息。什坦有《重經史以養人才疏》,沖夷恬淡,簡要不煩,文品尤高。完我有《請立言官疏》,立範運衡,洞明體要。所有均採錄于《八旗文經》也。

  ◎蒙古儒士通文藝

  敖漢部落,為元太祖第四弟某王裔,其台吉額駙彭楚克林沁,尚簡親王郡主,通文藝,熟習遼、金、元事。嘗與裘文達公曰修談三史,裘為瞠目。高宗呼之曰「敖漢先生」。彭既習漢俗,不樂居本土,典宿衛數十年,卒于京邸。

  ◎嚴又陵之文學

  海通以來,輸入泰西學說。同、光間,遊學歐美之人,日有增益,於是吾國士林,始知今世界所稱文學有廣狹二義,不僅如舊稱文學為孔門四科之一,專就文章博學而言也。

  廣義賅哲學、倫理學、政治學等言之,亦謂之文的科學,侯官嚴又陵觀察複足以當之,即如京師大學所設文科,學科分哲學、文學、歷史學、地理學亦可見之。狹義則與哲學、科學相對峙,專以散文、韻文言之。

  ◎楊古醞文學

  婁縣楊古醞大令葆光幼承母教,工詩古文辭。同治癸酉,客保定,居蓮池書院,與修《畿輔通志》。光緒時,以縣丞次浙江,旋擢知縣。上官倒屣,僚友折節,皆以其文學也。

  所著有《蘇庵文詩詞集》,類皆湛然以清,夷然以和,曹子建所謂「儼乎若泰山,勃乎若浮雲」者,其庶幾焉。

  ◎石綺湘工文學

  粵寇石達開有女,名綺湘,年十九,聰慧工文學,姿態軼塵俗。嘗至綺紅院觀樂,諸女皆失色。院為楊秀清輩蓄妓之所也。洪秀全嘗求為太子妃,達開以福瑱非令主,不允。

  或曰,達開初有一子二女,二夭死,存者祇次女筠照耳。金陵下後,年才十七,飄然若仙。達開引兵獨出,筠照日侍秀全,甚愛憐之。及官兵壓城,筠照變服遁走,至錫山為丐婦,人無知其為石氏女者,後竟以寒餓死。好事者葬之於斗門,筠照殆即綺湘也。

  ◎文字

  漢文之源,始於契書,(如八卦畫。)指事而已。稍後乃有象形。(或同時並起。)不足,繼之以會意,諧聲。猶不足,終之以轉注,借,而六書備矣。指事,象形最單純,謂之文。會意以下四類,乃孳乳相生,謂之字。在於竹帛,謂之書。六書有古文、大小篆之別,然刪除重複,約僅九千餘字。至秦,始變隸書。至漢,又有章草。蓋文化愈進,事物日繁,篆籀書寫,太費日力,不適於用,漸趨簡易,自然之勢也。

  唐初,佛經入中土,我國文字遂受小挫。猶幸佛經名詞,終未通用,故漢文得以保留至今。自是歷代通俗杜撰,輾轉附益,字書乃多至四萬餘字。然尋常日用,率不過三四千字而已。

  光、宣之交,譯學大昌。好學之士,于漢文之外,分習英、法、德、俄、日諸國之今文,更進而兼習希伯來、希臘、辣丁之古文,以推闡中外古今之物理,而觀其會通。其譯自日本文者,連篇累牘,雖有我國之可替者,亦舍而不用矣。

  ◎中外文字之比較

  文字孳乳,以西洋為最速,我國為最遲。或即據文字之增加,以考一國文化之進步,似未可據為典要也。我國文字,自蒼頡造字至漢許氏《說文》,其數為九千五百五十三字。此後則歷代皆有增加,至《康熙字典》,僅得四萬二千一百七十四字。以年代計之,則平均所增,歲僅二三字而已。持是以考泰西各國文字,其孳乳之遲速,有不可同日而語者。茲即以英國考之,在十七世紀之末,通用字典僅五千餘字,今則已達四十五萬有奇。其文字孳乳之速,真有令人不可思議者。然謂其為多字之國則可,謂其文字之增加,即為一國文化進步之特徵,似尚有說焉。試即中外文字增加遲速之故而詳考之,知文字多寡,未可與一國之文化為比例也。

  夫我國文字,今不過四萬有奇,識者以為少,固矣。然此四萬餘字中,人所慣用者,亦惟三四千字。以此三四千字作為文章,意無不達,言無不足,而無周轉缺乏之患,此其故何哉?蓋以我國文字與泰西異,其妙用在能累而成文,及六書之變化,故字少而周於用,與夫泰西之一字一義、一物一名者有間矣。(泰西雖亦有一字數義者,然多見於動字,其它名詞為數甚少。)姑舉一二例以比較之,如一二三四等之數目字,我國由一以至萬,所用之字,去其同者,僅十三字足以代之。若英文則需二十九字,法文則需二十三字,其它各國或倍之,或數倍之,要未如我國字之簡而顯者也。(蓋數目字以我國為最簡,尤以我國為最明瞭。法雖少於英,較英尤拉雜累贅。如曰九十,彼不直曰九十,而曰四二十十。蓋四個二十合為八十,再加十則為九十也。此等文義,在他國人聞之,非精於數學者不能遽辨。)此其一也。又泰西文字,凡一物,則多錫以專名。夫天下萬物本無窮盡,若一一錫以專名,雖數千萬字,亦有時而窮,殊不若我國之累而成文,用字少而名物多也。茲任舉一字以為喻,如皮毛之「皮」字,在我國則可用作書皮、樹皮、地皮、象皮、羊皮等。即以一「皮」字為名詞,而以「書」、「樹」等字為形容詞,字少而義賅。在西洋則皮字為一名詞,書、樹、地、象、羊各為一名詞,而書皮、樹皮、地皮、象皮等又各為一名詞。即以上數詞計之,在我國僅用六字,即皮、書、樹、地、羊、象六字而已。在泰西則需十一字矣。(即皮、書、樹、地、象、羊、書皮、樹皮、地皮、象皮、羊皮。英、法、德皆然。)此又其一也。

  匪特此也,英國之形容詞、動詞,或以形容程度之不同,或以動作時候之不同,每字皆有三變體。(動字有時則有四變體、五變體者。)既因時候之不同,複因發言之人及雙單數而各異。如是非之「是」字,在我國,固無論時候之遷移,發言人為誰何,及是否為雙數、單數,概用一「是」字而已。英國一「是」字,則有八體。如be, is, am, was, were, been, are, art。譯義同為一「是」字,乃因時候異,數目異,言者異,於是字之形體,亦因之而異矣。我國雖亦間有此例,如《爾雅》「初哉首基」十六字,皆訓為「始」。然其用則甚寬廣,不以時間數目限制之也。且加以假借、引伸,複不能以一「始」義縛束之也。其它歐西各國,與英國略同,字雖一義,而其因時候、數目、陰陽及發言人種種關係,字形即有若干之變體,德、法較英為尤甚。此雖為泰西各國文字之妙用,然其字數之多,亦其一大原因也。

  且我國文人好用古字,故每為文,常搜羅古書中之僻字而用之,以為矜奇。而其所用之字,自皆有本原,人於是皆以為博,曾未敢有以杜撰之字為文者也。泰西則不然,凡一代文豪,一國文章事業即任其操縱,文法、字體,凡出於文豪之改變者,舉國莫不遵之,其它皆非所問,此與我國適成反比例。文字增加遲速之故,與此亦有密切之關係者也。挽近泰西科學昌明,即科學名詞一項,已達二十余萬字。而此二十余萬字,譯為我國字,以最通習之數十字,即足以賅之,此人之所習知也。雖曰于譯義容有未盡,然較諸泰西僅錫專名多無意義可尋者,猶有間焉。綜此數例,知泰西文字所以多於我國者,在不知累而成文也。不知累而成文,字數雖多,徒增其煩擾而已。且我國文字之妙用,尤不止此。其精粹盡在六書,六書之體備,文字之用亦備,雖曆百世而不增,亦自無缺乏之患,可斷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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