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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類7


  ◎胡文忠不庇族戚

  胡文忠公林翼律己甚嚴,于宗族戚黨,不稍假借。在黃州時,族人某來謁,飲食之者數月。一日,辭赴前敵。問其故,以營官某奉調,銀錢所薦與偕行。文忠勃然,面諭營官曰:「吾有族戚,力豈不能庇之!爾輩藉以結納,風氣一開,伊于胡底!姑記過一次以儆。」

  因自給族人歸資,並通飭各台局營員,用人一事,胥秉至公,不得徇上司同僚情面,濫為汲引,若經訪聞,立即參處。

  ◎劉章侯不阿官文

  胡文忠任鄂撫,澄敘官方,於州縣等官尤為慎重,鄂督官文恭公文亦未能主之。一日,文恭予所親署鶴峰知州,文忠以山州僻壤,未甚措意。而荊州守劉章侯者,審署州人材,不足勝任,于過謁時,留遲其期,密揭于官、胡,請易員以代。適

  官、胡望日祠祀相見,文恭謂曰:「昨一大怪事,君知之乎?督撫委缺,本府不許履任,有是理乎?」文忠答曰:「此吾輩過也。知府持正,吾輩當謝之耳。」文恭複曰:「雖然,當留吾面目。」文忠頷之,令署州視事三月,引退。及文忠薨,劉竟坐事降荊州同知,劉亦安焉。及李文忠公鴻章督楚,劉猶在荊。李為劉年家子,欲力為之地。劉辭曰:「公意極厚。卑職年七十餘矣,精力萬不足任事,閑曹薄俸,稍可自給,他不敢求。」文忠太息而止。

  ◎文祥阻金安清內用

  同治壬戌春,兩淮鹽運使秀水金安清謀內用,乃輦金入都,結納奕劻。時劻年踰冠,為之運動權要,將以京卿內用矣。一日,文宗語樞臣曰:「金安清究可內用否?」諸臣皆力為揄揚。繼詢文祥,祥曰:「小有才,心術不端耳。」文宗曰:「心術不端,如何可!」遂罷。未幾,漕督吳棠上封事,劾其營私舞弊四十餘款,奉旨革職查抄,且永不敘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

  ◎袁州學官直言

  侯官沈文肅公葆楨撫江西,有年老袁州府教授某廣文來謁,沈問曰:「袁州某守作官如何?」廣文答曰:「某太尊為官尚好,惟其弟實不堪耳。」沈因詳詢之。

  廣文乃將其弟招搖納賄諸端,言之無隱。沈密派員查訪,果然,遂撤某守任,而懲其弟如律。廣文聞之,愕然曰:「吾實謂伊為官甚好,特其弟不堪耳。豈並此亦不能言耶?」

  ◎沈文肅誅胥吏

  沈文肅公被旨為本省欽差大臣,省吏皆畏且忌。藩署胥吏某,平日挾指上官,以刻蠹起家,與沈有連,而沈素惡之。一日,以餉故,忤沈,沈立逮之至,數其罪,以軍法從事。布政為之哀請,不聽。方坐堂皇,而封翁手書至,沈置書案隅,曰:「了公事後,治私事耳。」卒誅之。事訖,發封,封翁書果為胥緩頰也。

  ◎沈文肅不私同鄉摯友

  沈文肅公性剛直,朝貴無敢有請托,有之,亦置之不答。某與沈同鄉摯友,以知府需次山西,乞函于沈,致桂撫為先容。沈笑不應,徐檢尺牘三四函示之,則桂撫關說未報者也。因曉之曰:「彼若受而應之,吾何從施面目?君第去,若無所事,吾當按月資給君。」遂以四百金贈其行。

  李元度與文肅夙稱骨肉交,薦一族子至,留署數月,文肅忽召詢之:「若家幾人?歲需幾何足資生?」對以百金足矣。文肅立出千金助之歸,不予差遣。及薨於兩江督署,方疾亟,忽手書一紙,下所司,以江西督銷局海州分司二人,應行改調,方擬稿而薨矣。時洪都轉汝奎總後事,以文肅遺令不敢違,即日檄行如例。西局分司,皆鹺政要地,任者不稱,文肅擇材易之,時無不誦其明者。而當臨危時,神明不亂,尤為人所難能也。

  ◎李雨蒼毆曾文正子

  漢軍李雨蒼,少慷慨,好奇節。以諸生走數千里,至湖南,謁曾文正。值文正他出,雨蒼見其公子。公子以李衣敝而風塵滿面,有慢色。雨蒼直前毆之曰:「而父以禮士聞天下,若慢士如此!」公子謝之,始已。文正歸,奇之,留幕下,授以一軍,薦至參贊大臣,以回疆失事罷任。

  ◎張兆棟折丁日昌

  秀水沈瑋寶,以知府需次江蘇,資望未深,丁日昌遽使權蘇州府事。旋受代,複使督浚昭文縣白茆河工程。故事,屬吏謁督撫司道,月有定日,日有定時,惟有要事待裁決者,得隨時投謁,不格以成例。一日亭午,沈自工次詣撫院,有所陳說,語不遜,丁呵之,不受,反唇相抵。丁大怒,拍案碎茗椀,沈亦拂袖欲起。丁不許,使受申飭,沈遽免冠置幾上,謂當聽彈劾,徑出。丁飭巡捕留沈于外,立傳令,召中軍、參將,列隊階下,聲言將斬沈以徇。府縣聞報,齊集轅下,婉言譬喻,冀沈入謝罪。沈曰:「遭世承平,不必有斷頭將軍,何妨有斷頭太守。欲殺,則竟殺矣,何謝為!」

  府縣入謁,代緩頰,丁益咆哮不可止,有不殺沈勢不休之說,命材官立傳司道。時勒少仲廉訪方宴客,立命駕。及至撫署前,甲仗森嚴,旌旗焜耀,若將決巨寇者。廉訪惶遽入,讓沈,沈出硬語,怨府縣不善調停,府縣白憲怒未息狀。方搶攘間,糧儲道亦至,丁又傳催司道及中軍、參將甚急。勒待藩司張兆棟來,同入見,而張久不至,命長洲令蒯德模速駕。張屏不見,傳語蒯令,宜自回署理民事。蒯回報勒,勒不得已,偕糧道率府縣先謁見,從容乞免。丁以張遲不至,為輕己,益怒,知中軍亦違抗,明謂勒勿預此事。

  時已近酉,丁揖勒等令出,諭麾下武弁,踰三刻,藩司與中軍不至,惟令是聽,毋久待。勒躑躅廊廡間,又遷廷踰時,張始緩緩來。眾官惶惶,視張意旨。張命召沈入司道官廳,問觸犯狀,沈一一縷陳,眾始知其故。蓋惶遽中惟知撫軍將殺沈,雖廉訪亦未暇問究竟,司道府縣兩次求免,亦但聞丁述沈瑋寶藐抗罪應死,下固未敢叩其源,上亦未及示其詳也。先是,沈報工竣,由水利局司道委員驗工,稟覆工堅料實,請開壩便舟楫,丁批准,沈即遵批開壩,而丁忽專劄飭令毋許開壩。壩已開,不可複堵,面陳之下,丁謂沈不遵後命,沈謂後命至已在奉批開壩之後。丁謂工必草率,故倉皇開壩,以掩其跡。沈謂工經委員驗報,壩系奉文准開,果有所疑,何不委員複驗,而遽批准開之牘。丁怒其藐視上官,沈請參處,丁曰:「罪不止此。」

  沈請奏明戍邊,丁曰:「戍邊何足蔽辜!我誓殺汝。」沈乾笑,謂:「今日不殺我,不成丈夫。」事遂決裂。張既詳詢始末,複問:「前批以何日奉到?壩以何日開?第二次公文以何日到?」一一具答之,並謂有卷可稽。張曰:「奈何忘上下之分?輕上官,是輕朝廷也。假令汝之子弟據理悻悻與汝爭,汝豈能堪?長官于屬吏,猶尊屬,汝亦曾權首郡篆,奈何冒昧至此?憲怒方盛,不可謝,姑反爾舍,靜思己過,明日早謁我,同謝撫軍。」

  沈猶欲有言,遽令退,並命速乘輿去。勒大驚,謂何可遽令歸?張笑曰:「斬犯我自縱之,有我在,何患焉?」遂入見。丁曰:「相需甚殷,來何晏也?」張問:「今日果將殺沈某乎?」曰:「是何言?我志已決!」問:「沈某之罪,即以不遵二次公文擅開壩乎?」曰:「唯唯,否否,猶有藐抗不遜之罪。」張曰:「沈某已詳詢明確,令歸,候公處分。公若必欲誅之,以示威群僚,公之軍令也,誰敢違!公可遣一緹騎,逮而誅之,亦殊易易。事後,公如不奏聞,幸甚;倘入告,某亦當另折具陳。某不敢以一屬吏抗公令,更不敢以非常事不自奏聞。日旰公勤,請速斷。」丁默然良久曰:「終必有以處之。」張遂出,轅下亦解嚴,沈竟無事。

  ◎閻文介杖某弁

  官文恭公文督鄂時,閻文介公敬銘署鄂藩。有某弁為文恭孌童,文恭令帶衛隊,保副將矣。弁恃寵,勢張甚。一日,率親兵數人入民家,欲奸其處女,女不從,殺之而逸。其父母詣府縣訟冤,府縣莫敢問。文介大怒,亟謁文恭。弁固知文介知之而必不己赦也,先入求救,文恭匿之。有頃,文介果上謁,文恭辭以疾。文介謂有要事必待面陳,如不可以風,即就見於臥室。閽者出,仍固拒之。文介曰:「中堂病必有痊時,俟痊,必當傳見,吾即居此以待可耳。」命從者自輿中出襥被,曰:「吾即以司道官廳為藩司行署矣。」

  臥起官廳者三日夜,文恭授意司道,勸歸署,必不可。文恭窘甚。以新繁嚴渭春中丞樹森、盩厔李太守宗壽與文介同鄉,急延之至,凂為調人。嚴、李多方譬喻,文介出誓言,謂不斬弁,不還署。文恭乃自出見,即長跽。文介岸然仰視,不為動。嚴正色曰:「丹初亦太甚矣。中堂不惜屈體至此,獨不能稍開一面網乎?」

  文介不得已,趨扶文恭起,與要約,立斥弁職,令健兒押歸原籍,立啟行。文恭諾,乃呼弁出,令頓首文介前,謝再生恩。文介忽變色,叱健兒執詣階下,褫其衣,重杖四十,杖畢,立發遣。事訖,始詣文恭謝。文恭由是益敬憚之,密疏保奏,乃撫山東。

  ◎周漢有鐵老之稱

  溈甯周漢性戇直,有「鐵老」之稱。初以知府需次於陝,左文襄公宗棠督陝時,見之曰:「人英也!」屢齗齗于長官,故為巡撫譚鐘麟所憎惡。後文襄督師出關,因辟之至幕,賓禮甚至。新疆平,奏擢道員。

  久之,以爭殺降回事,失左恉,告歸。道出酒泉,謁唐韓愈廟,題聯於楹曰:「百世之師,匹夫有志公可法;三書猶在,宰相無名鬼不靈。」蓋其平日不滿於文襄者,至是猶有弦外餘音也。

  ◎孫衣言怒某令之諂

  英翰嘗撫皖,一日,為太夫人祝七十壽。天長令饋一蘇繡緞幛,以其美麗,懸之中堂,而移藩、臬兩司所贈者於旁。臬司孫衣言見而大怒,曰:「監司不及縣令耶?」知賓者留其與宴觀劇,均不可,英大惑。太夫人知其事,翼日,命英設盛筵,為之道歉。孫卻之。

  英固請,乃以見於直隸會館相要。英如言,屆期,張宴演劇。英以孫負重望,頗嚴憚之,特肅衣冠,迎於門。見孫將下輿,即長跪而言曰:「一時糊塗,乞恕罪。」孫亟下輿,扶之起而謝曰:「非敢傲中丞,特怒某令太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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