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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類14


  ◎清霜襟劍

  武陟之木欒店寨,河北大鎮也。寨有巨族宋氏,族紳某有女曰清霜,幼從女冠靜玄習武藝,傳其術,得襟劍真秘。襟劍者,襟袖一揮,能百步外取人首級也。女字庠生金某,光緒甲午七月某日為婚期。女將上輿,忽有白髮翁褰裳入,舉袖拂燭,燭光慘綠,入內,不見。女戒眾勿喧。登樓跡之,出劍相較,但聞空中搏擊聲。眾拾級窺之,劍光閃閃,冷氣逼人,目不得視。久之,樓上裂帛一聲,眾大驚,女已冉冉下。眾詰之,女曰:「仇人欲壞我術,不久且複來,姑俟之。」

  俄而翁又來,鬥益厲,至夜,終無勝負。明日又鬥,正酣際,一白祫少年仗劍來助翁,女斂手曰:「賢喬梓劍法誠高,顧以二丈夫欺一弱女子,勝亦不武,不願鬥也。」翁乃叱去少年,挺劍再鬥,如是三日,不能嫁。眾患之,請於其地之遊擊,以精兵圍翁。陡見光芒萬丈,自窗隙出,手足俱震,尖刃盡絕。遊擊大慚,率其伍而退。

  翌晨,斗方猛,女忽收劍入匣,曰:「翁回劍露隙,一著之失,吾苟相怨見忍,翁無幸矣。且翁為父輩行,宜見憐,何相逼至是。」翁掀髯曰:「老夫昏瞶,沾沾於勝敗之間。既降心以相從,吾複何求。但誤爾十日琴瑟,奈何奈何!」遂出,乃成禮。

  ◎劉墭挽弓擊劍

  劉墭,字蜀生,湖南巴陵人。幼承母周氏教,周曾于長沙創辦私立周氏女學者。讀書之暇,複究心武事,能挽強弓,善擊劍,長歸林文釗。光緒甲申,文釗卒于應山縣典史任所,扶櫬返湘,行次漢口,適馬江有中、法戰事,乃改殯於漢陽十裡鋪,題一聯曰:「五父而今原暫殯,百年以後願同歸。」

  殯事畢,挈三子赴南昌,依母族劉碧礽大令以居。湘省各校爭聘女士為教員,授天算、輿地,繼充奉天女師範監督。生徒體操之暇,又以挽弓擊劍之術教之,兼及柔術。居未久,辭職南歸。

  ◎馮氏女發袖箭

  馮氏女,籍登州,流寓江浙間,嫁吳森祥。女美丰姿,工挾彈走馬,及秋千、蹴踘、高緪諸技,所至,人遮道觀,其家人即賴以餬口。一日,售技畢,將返舟,途遇群少年方逐射,顧見一鷹盤旋樹上,一人出時計一,約曰:「有中此鷹者,以此物相贈。否則罰如直。」少年皆不中。女笑而前曰:「妾請為君彈之。」一發而鷹墜,乃取時計以去。

  逾十年,女賣技黃岩。黃岩故多盜,某夕,盜眾二十人持械往劫某富室,森祥過其地,見之,大呼捕盜,為盜之偵者所聞,手利刃,刺殺之。女聞變,帶刀出,大呼於市曰:「好男子,從我殺盜,護室家。」一時從者數十人。然苦無械,女又至竹行呼曰:「事急矣,人假一竿,直取諸我。」此數十人者直抵某富室,時盜猶在內搜括財物,女命眾圍若堵牆,己則往來其間。

  未幾,盜飽掠以出,女急發袖箭,一矢出,輒殪一盜,盜連斃者十有二人,餘盜氣懾,伏地乞哀。女令眾一一擒縛之,送之有司,置諸法。邑令嘉其功,賞二百金。女曰:「妾此舉為地方除害,一也,為夫復仇,二也。今妾志已遂,安用金為?」乃悉散給諸從者。

  女自森祥死後,即棄業,不復獻技,遁跡尼庵,作女道士裝,焚香禮佛,喃喃誦經,見者不能狎也。嘗謂人曰:「妾所以流落江湖間者,以婿非此不活也。今婿死,奚必複操賤業以自取辱哉?」

  ◎劍傷後山林木

  合肥李瀚章撫湖北時,一日,為太夫人祝壽,賓樂甚盛。忽一人便衣至,年可四十許,言欲登堂祝壽。閽者拒之,其人洶洶欲入,為李所聞,乃命延入。入,即長揖曰:「君識我乎?」李記憶久之,不能省。其人乃曰:「君亦記君家有後園樹林被削之事乎?」

  李愕然,亟改容加禮,請入座與燕。賓眾咸莫測所以,爭前問故。李憮然曰:「斯真大異事。余童時與諸弟讀書塾中,一日散塾後,與諸弟嬉門前,見有一人若自他方至者,方蹲而大便。旁有小包袱,又一小紙裹,中似無物,而呺然若豬尿泡者。餘等覺其怪,遽與諸弟取紙裹開視之,其人遽呼不可。已而見吾諸人已取紙裹,亟提褲前,欲奪回,則紙裹已開,瞥然有氣沖出。其人頓足曰:『殆矣,殆矣。』即蜷縮地上,若甚畏悚困憊者。頃之,忽如有氣回入紙中,其人亟以手握紙,則已如前狀矣。餘輩鹹覺可怪,爭問其故,其人悚然曰:『汝等真大福人,餘故能劍術,紙裹之中,乃劍也,向出,必殺人始返。汝等前程遠大,得無傷,已移於君家後山林木矣。』餘輩鹹怪其語不情。次日入塾,以語師,師曰:『是極可怪,殆異人耶?汝等何乃交臂失之。』亟偕諸童至後山,觀林木,則樹杪枝葉鹹被削去,師及餘等鹹大驚異。其人微有須,若四十許人,今去爾時已二十餘年,而省視容貌,若不異前,豈非真有道之士耶?」

  ◎舟中人矢無虛發

  舟中人,不知何許人,常駕小舟游于三吳間。金陵少年之豪者操弧矢,賭飲于燕子磯,舟中人從而觀之。一少年引弓而射,矢破的,舟中人笑曰:「藝善矣,惜手平而骨未齊也。」

  又一少年進,曰:「骨齊矣,惜氣不固也。」更一少年進,曰:「氣固矣,惜神不完也。」諸少年嘩曰:「爾善此乎?」曰:「幼習此藝,今老矣,恐為諸君笑。」

  乃令立十竿為的,于百步外引彀,呼曰:「中某節。」盡數十矢,無虛發,少年皆驚,邀上坐。請言姓名,曰:「吾舟中人耳,無姓名也。」取酒自酌,既酣,鼓枻而去。

  ◎旗人以習射為娛

  八旗以騎射為本務,而士夫家居,亦以習射為娛,家有射圃,良朋三五,約期為會。其射之法不一,曰射鵠子,高懸棲皮,送以響箭,鵠之層亦不一名,最小者名羊眼,然工者仍不事此,或一箭諸圈,皆開而不落,如花籃式,此為至難。曰射月子,滿語名艾杭,即畫布為正也。曰射綢,懸方寸之綢於空而射之,此亦難。又有於暮夜懸香火於空而射之,則更難。然皆巧也,非力也。聞之開國之初,其射也,弓用八力,箭長三尺,鏃長五寸,名透甲錐,所中必洞,或連貫二人而有餘力。

  ◎巴塘夷人柳林較射

  巴塘清真寺下有柳數百株,夷人於秋收後往往移居林內,終日較射賭酒以為樂。每值八月既望,夷人輒支布為鵠,于五十步外以木箭射之,連中三次者,群具酒飲之。惜其箭過笨,不若內地所造巧也。然亦有連中三次者。

  ◎苗人善用弓弩

  苗人生子,俟其長大,練鋼以為刀,終身用之。試刀,必仰刃牛項下,以肩負之,一肩即殊者,良刀也。弩名偏架,以一足蹶張,手背傳矢,鏃皆附毒,中人立斃,然非怨結者不輕發。槍名杆,長二丈餘,用以護弩。有事則一弩一槍,相將而前,執弩者,口銜刀而手射人,或冒刃迫之,槍無所施,乃釋弩,取口中刀奮擊以救。

  苗所居無城郭,三十家或五十家據險而居。每一處,合募一勇士,號曰老虎,飲食供奉有加焉。與人鬥,則老虎當先,指揮調度。合諸苗計之,為老虎者不知其幾千百也。

  ◎黃芳輈用鐵簡流星錘

  湖南黃芳輈工書畫,能文章,而勇武過人,五十以後,遇人輒恂恂。光緒初,自北京應廷試,報罷,歸途出山東,囊金三百餘,盜覘知之,以黃附大商幫行,未敢動也。及臨清,黃始別向東南行,盜三人尾之。黃坐車中,手一卷,意甚閒暇,乃放哨以驚之。黃不動,盜莫之測,袖手而已,然不能舍。

  已而過濟南,黃宿逆旅,出銀幣六,令僕曰:「門外有三人,方徙倚,汝往,以此犒之。第言主人雲:『勞諸君相送,今當臨別,特以備一夕芻秣之資。』」僕如言去。三盜笑曰:「若主識我耶?既如此,當面談。」遂趨入,拱手曰:「黃君好眼力,僕等遠道相從,豈為此區區者?君既相識,不得謂非一面之緣。今因此故,某等三人請君人犒六十金,當護君安抵湖南,不然,吾儕無因受此區區也。」

  黃佯謝,稱實無之。盜笑曰:「君何必諱?」指一箱曰:「銀在此中,計三百五十兩有奇。雖給吾輩,君日用尚有餘。生命為重,區區者何必計較?且吾儕走江湖數十年,豈受人言詞欺飾者。」黃笑曰:「君果不能稍通融乎?」盜厲聲曰:「然。」黃曰:「君既獵食江湖,應有尺寸可恃,倘能出以見示,果不謬,當如命。」

  盜踴躍而前,舉手作勢,黃略與支拒,出懷中簡一擊,僕二人,其一逃去。黃命縶之,將以送官。頃之,逃者複來,將三四人,入門而趨,升堂而跪,具言弟兄輩無知冒昧,務祈容恕,許予赦原,當自加罰。黃不可。盜懇至再,念不欲結怨若輩,乃許之。盜負以去。黃遂歸,沿途數千里,無敢犯者。

  後,複有廣東之役。自廣東附帆船北行,行數日,過南澳,舟人言更前有海盜窟,日過午未可行。黃必欲進,眾亦懼,力止黃,黃笑曰:「汝輩怯耶?乃翁在,盜何能為?」舟人無如何,遂行。時後艙有客,敝衣槁項,若有阿芙蓉癖者,倚篷凝望,初無一言。久之,暮靄中忽有小舟傍左舷來,疾如箭,舟人驚曰:「海盜至矣。」

  黃生平絕技以鐵簡及流星錘為最,至是,已戒備,即迎敵艙面。盜來者四人,不數合,悉殪簡下,騰足蹴之,屍擲起數丈,隕於海,小舟早遁矣。黃泰然坐船頭。是夕,船方欲收口,前小舟者已載一老翁至,翁詰黃曰:「吾輩江湖日久,乃不知有君,誠誤犯。然君獨不能少少留情耶,胡恃強,盡殲之?吾殊不服,今特來為弟子輩復仇。」

  黃不待言畢,即叱曰:「鼠輩敢爾?」一聳身,鐵簡即直壓而下。詎翁微引其手,簡已入翁手中。黃大驚,然勢不能止,即更擊翁,亦更奪之,黃髮流星錘,又為所接。翁大笑曰:「豪傑豪傑,如是如是。」黃窘甚,將自投於海。忽有拽之者,後艙客也。客謂翁曰:「為盜者死,古今通例,翁縱徒從為盜,乃嗔人不當傷害耶?而翁尤恃強,何得咎人?今吾在此,翁能一角,當聽翁所為,不然,宜善思之,毋後悔。」

  翁聞言,大怒,躍而前,客蹈瑕一蹴,直墜翁海中。還顧黃曰:「天下奇人甚多,勇未可恃也。君異日宜戒之。」黃再拜,求指授,客不答,舟抵煙臺,先登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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