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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類13


  ◎林植齋為窶人所毆

  林植齋培基,閩縣人,以武科第三人及第。挾其穉妾至山東,宿逆旅,林他出,有同舍窶人屢搴帷作平視,妾怒,訴之林。林徑登寓樓,尋窶人,窶人蠢蠢,無所陳辯。林拳毆之無數,窶人一無聲響。林既下,手足如病風痹,不能動。逆旅主人曰:「樓上人,老拳師也。哀之,尚可得生。」

  植齋頗以人示意,窶人曰:「必其姬氏哀我。」妾不得已,道歉衷。窶人下,為撫摩,旋愈。且戒之曰:「勿飲酒,勿近婦人,疾當已。不爾,亦殆。當時不敢以一指加君,尚委頓至是。然國家尚武,固以弓馬之力為武耶,則老夫所不能深解矣。」

  ◎德宗習槍

  德宗知尚武,萬幾之暇,頗習槍法。所常禦者為十三響槍,宮人呼為十三太保。

  ◎舞飛槍

  有善舞飛槍者,穴壁,置一杯,口向外出,擲槍中杯,杯隨槍出,以手接之,百不一爽。武器以飛槍為難,然見有能舞雙飛槍者,如二龍盤旋空際,群以長戟刺之,皆不能中。

  ◎黎平民善馬槍

  貴州黎平縣初為苗疆,漢、夷雜處,地居黔之下游,風氣閉塞。土民多以打獵務農為生,自幼練習馬槍,技之精者百發百中,且能走擊飛鳥,其槍約長五六尺也。

  ◎黃少春舞刀

  黃芍岩軍門少春幼孤苦,為粵寇所掠,後降官軍。驍勇善戰,弱冠即積功官總戎,其提督浙江時,年未三十。一日,置酒觴客,酒酣,笑謂客曰:「予,武夫也,好武藝。今日興不淺,敢獻薄技?」僉曰:「善,幸寓目。」黃顧左右,少選,材官以大刀進,小校挽駿馬待。黃起而引巨觥,目客曰:「飲。」

  則一飲而盡,客亦各盡一觴舉以示。黃莞爾而笑,自易戎衣,提刀上馬,起舞庭前,下抑上揚,左蕩右決,惟見光芒閃爍,不復辨其人馬所在。舞畢下馬,氣靜神閑,笑顧客曰:「何如?」客群賀曰:「公神武,真當代之英雄,絳、灌不足伍也。」

  ◎邱尊謙使大刀

  邱尊謙,徐州沛縣人。能使大刀,重十許斤,人呼為邱大刀。少淪於盜。同治中,廬江吳武壯公長慶從李文忠公鴻章征撚,道出徐州,聞其壯烈,招降之。嘗為先鋒,馳驅齊魯,多功績,仕至副將。吳移軍江浦登州,皆從。

  善詰盜,所至,輒召諸少年箕踞而飲,蹴踘為樂,少年有窘乏,輒周給之,以故捕盜無弗獲,所在一方無盜。其生平不治生產,得金,輒揮手盡。光緒辛巳,卒於裡,年五十許。

  ◎石六郎刀法

  廣州石翁產六子,皆英英壯人也。翁家富而患盜,則欲使六子皆武以備盜,延聘四方精於拳勇者主其家,分授六子藝。一日,有病叟造門,喘且急,言將以所學授公子。翁見狀,愕然,以禮延集廳事,問師所以教餘六子者,何操而來。叟趣命斫荊棘為地衣,命此六郎者赤足踐過之。以次漸過,至第六郎,六郎不可,曰:「吾軀幹,父母所授,胡必求藝以自殘?」叟笑曰:「可矣。六郎不殘其身,寧殘人哉?吾學可授矣。」居石翁家八月,六郎乃盡有其師所授。

  一日,與師試藝,力偪師於壁衣間,師鬥起一腳,六郎立斃。師匆匆卷單行,至村橋,遇石翁於橋上,翁曰:「先生胡挈囊以行?」叟曰:「六郎與老夫較力,老夫斃之矣。」翁曰:「吾尚有五子,師更擇其一而授之。六郎,吾無惜也。」將叟複歸,見六郎有微息,則出刀圭藥納其口,六郎頓蘇,於是更六月留。叟曰:「吾學罄矣,六郎溫潤有養,必足以衛主翁之產,外侮不足慮矣。」

  叟去近村三十裡,複授徒,可三十人。然晨起,必有棗糕於案上,如是經月,始偵其人曰王新,村人稱之曰酸糕新。叟問何求,新曰:「夜來竊觀先生授藝,經月矣,顧不獲自進。意納糕為修脯,乞錄于弟子門籍。」叟笑曰:「可。」新乃輕趫便利,不六月,藝出此三十人者上,履險騎危,如猿猱。

  遂謝叟去,為盜,剽掠於近郊間,郡人鹹以為苦。尋偵得新為叟之高弟也,則並叟而訟之於吏。叟既見錄,知年老不足以制新,則行三十裡造六郎家,延六郎捕盜自贖。六郎遜謝,叟曰:「汝勿悸,新所能者,老夫知之。新每登屋,必倒其刀鋒下向,追者踵上,則新刀必疾下,中追者肩井,立死。老夫今授汝趣登疾退之法,見新超而登瓦,汝則偽作聲勢,欲從之登者。新備汝,必疾以刀下,汝已狙伏。新不中,且更上,汝則鼓勇以刀鋒上翹,中其股,新墜矣。」

  六郎習刀法可十日,遂從叟捕新,果遇之村店,六郎如叟言,新中創墜,卒捕得之,伏誅。

  ◎某女郎用刀

  中州俗強悍,睚眥必報,又多禁忌,入境必問俗,非是,必屢受辱。某自汴赴漢,一日午,息茅店,制麥面作午餐。方食,有販麥客來,約三十人,高聲呼店主人備膳,嘈嘵呼叱,各以扁擔架兩麥袋間而坐其上,出竹根短煙管而吸。忽有三竹轎至,轎中一老嫗,一小女子,一童,女與童似姊也弟者,童年幼,約十二三歲,皆入室坐。

  有頃,車聲轔轔,至店而止,車蓋載三人行李者。童喜,奔出,有擔適當門而亙,童躍過之。客大怒,欲批其頰,車夫勸止,命童對擔叩首以禳之。蓋汴俗以扁擔被跨為不祥也。童、允,老嫗出謂曰:「彼年幼,自外省歸,不知禮,盍恕之。」

  繼又令童揖擔,童果揖,客仍躁,車夫怒,與客爭。客恃眾,群捽車夫,複一擁入室欲執童。童依老嫗肘下,女郎獨含怒意,老嫗掖女手,似掣之,令勿動者。女怒不可遏,超進,捽當先者如提嬰兒,向眾客擲去。客狂退,女隨出,客悉取擔遙立,作擊勢。女取童跨過之擔擲空中,拔腰際佩刀,擔下墜,乘勢劈之,擔斷,向客飛去。女大呼曰:「敢犯吾弟者視此。」客惶恐,盡逃。女嘻笑入,飯畢,登轎去。

  ◎匕首殺人百步外

  某處有土豪,耄而好色,姬妾環侍猶不足。鄰村有女美,百計求之,女不願,以金噉女叔,叔貧,心動。女無父母,僅一弟,他出未歸,叔逼女入豪家,豪大喜。女謂豪曰:「盍釋我歸。吾弟乃俠士,能飛匕首殺人百步外。」豪笑。女不言,但求十日限,豪不聽。女大哭,覓死,豪計窮,姑待之。

  先是,女家有老奴,至忠誠,見女叔逼女入豪門,怒甚,目眥盡裂。女乃告以其弟所在,奴諾,兼程去。十日之限既屆,日已落,女失望,欣然靚妝,藏翦衣袋中。豪喜,大宴賓客。酒數巡,豪醉,起就鏡,拂其須,自贊矍鑠。突有怪風一陣,見一匕首鏗然中己面,大驚而踣,以手摩面,不覺痛,詳察之,則霜刃長三寸許,插玻璃鏡上。入室,女不見矣。

  ◎末座少年用劍

  紀人龍者,善技擊,慷慨任俠,嘗客遊湖湘間。有潘某,家饒於財,亦以俠聞,四方技勇之士多遊其門。紀往訪,款接甚至,宴之,座客幾二十人。酒三巡,各述技擊師承,談論蜂起。末座有少年,敝衣露肘,短髮突鬢,默不一語。紀問主人此客來幾時矣,潘曰將半年。問何能,曰:「不聞所能,但隨堂粥飯已耳。」眾大笑,少年亦不語。

  後數日,複燕集,忽有鐵面漢款門通謁,裝束甚武,拱手向主人曰:「聞今日群英雅集,敬來觀光。」乃遍睨座中人,至少年曰:「汝亦在是乎?」少年但俯首不語。潘乃延客上座,飲啖兼人。既而曰:「今日之會,良非偶然,諸君曷各奏爾能,余亦有薄技當呈教也。」潘大喜,移席射圃,盡出其所用器械,諸人皆臂弓腰劍。其人笑曰:「諸君可雲技矣,而未神也。」乃於衣底出二劍,盤旋騰躍,初如雪滾花翻,以後但覺白光周身,旋轉如月。眾觀時,少年立最遠,既而眾亦漸漸遠避,方愕眙間,其人忽舉劍直擊少年。少年急走避,袖中砉然有聲,亦出二劍,疾如金蛇,左右騰擊,與白光相激觸,寒氣森森,眾皆卻立十余步。

  久之,白光漸縮,漸斂至土牆邊,戛然長嘯一聲,向東南而逝。眾驚就視,惟見少年背手立牆陰而已。急羅拜問故,少年曰:「吾輩皆習劍術者,彼實與我同師,以我技出彼上,不相能,狹路較擊者七次矣。始我聞主人名,意門下必多奇能之士,倘彼來時,可以相助,豈謂皆碌碌不足數。子固皮相者,不足與言,吾亦從此逝矣。」一躍登屋,遂不見。

  ◎吳戾晉與垂髫女較劍

  吳戾晉富而任俠,精劍術。嘗客楚,一日,有垂髫女從一叟造門,請較劍,吳問姓名,不告,惟約于郎官湖上。及期,吳往,女已文服捧劍立。吳令更劍妝,曰:「無庸也。」語次,白光已及吳頂,吳亟出劍敵之。一劍又起,颯颯有聲,女隱約白光中。

  吳益退,劍益迫,大懼,奮身躍八九步外,曰:「神技也。無過偪。」女乃止,微笑曰:「君能敵我,亦大不易,宜吾師之謂君為高足弟子也。」吳大愕,詰之,則授女術者,固即吳之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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