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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類18


  ◎曾文正哭弟

  粵寇起,曾文正公國藩既奉詔治軍,而其弟湣烈公國華。靖毅公貞幹亦帥偏師剿寇,後相繼殂逝。文正夙友愛,至是哭之慟。湣烈亡於三河,文正方在鄂,以聯挽之雲:「歸去來兮,夜月樓臺花蕚影;行不得也,楚天風雨鷓鴣聲。」靖毅亡于金陵,以聯挽之雲:「功名百戰總成空,淚眼看河山,憐予季保此人民,奠此疆土;慧業三生磨不盡,癡心說因果,願來世再為哲弟,並為勳臣。」

  湣烈,名國華,字溫甫。由監生應京兆試,不遇,歸而講求經世之略。咸豐乙卯,文正督師豫章,粵寇石達開竄江西,周培春等複自廣東竄至,與之合,迭陷名城。湣烈倍道走武昌,乞師于胡文忠公林翼,遂受檄,與劉騰鴻等率五千人行,乃攻克咸甯、蒲圻、祟陽、通城、新昌、上高六縣。文正嘗言:「使吾有生還之伺,湣烈力也。」戊午,李忠武公續賓剿寇皖中,湣烈助之,連下潛山、太湖、桐城、舒城四縣,遂乘勝搗三河鎮,十月初十日,力戰死之。

  靖毅,名貞幹,原名國葆。文正奉詔督師,靖毅率六百人從。咸豐庚申,改從兄忠襄公國荃圍安慶。辛酉,克之。同治壬戌,克繁昌等三縣,復會師進薄金陵雨花臺,與寇血戰四十六日,遘疫,遂不起。

  ◎楊某待庶妹

  楊某,山西人,官貴州。有妹,庶出也,妹甫生而所生母死,育於其母。幼而明慧,父母皆奇愛之,父臨終,謂某曰:「必善視此妹。」母臨終,亦謂某曰:「此女雖非我所生,我愛之逾所生,必善視之。」某承父母遺意,遇此妹甚厚,其妻頗賢,待小姑亦甚厚。女美而且才,家中事悉女主之。已而其妻死,繼室亦賢,仍以內政讓女。女年長矣,某擇配良苛,凡求娶者,某視之,輒曰:「非吾妹偶也。」因循久之。

  其繼室又死,未幾,又贖娶一婦,婦不能如前兩人之賢,輒怏怏曰:「奈何以小姑主家政?」然不敢訟言於其夫。女知之,乃往往托疾,有以家事關白者,讓以與嫂。如是年餘,家中事遂悉決于嫂,然兄之飲食衣服,女尚手自料理。嫂意不樂,自是而家庭間有違言,女鬱鬱成疾,是時女年幾三十矣。某急欲為擇婿,終以未得其人,無成議。某偶于役于外,聞女疾甚,馳而歸,則女死矣,乃撫膺大慟曰:「吾知遺言謂何?吾母遺言謂何?吾妹死,吾何面見父母于地下乎?」痛哭嘔血,未數月亦死。

  ◎譚賽花為兄報仇

  譚賽花,俠女也,佚其裡居,從其兄某流寓通州之營防港。性沉靜,不苟言笑,精柔術,尤善用單刀。某亦以技擊鳴,生而驍健,貌陋。嘗強貸富人金,於黑夜投貧乏家,然人僅知其為盜,不知其為俠也,輒目之曰大盜。賽花數諫之曰:「柔術一道,造詣功深,原當救人息難,劫富濟貧,不能大白於天下,竊為兄不取。今莫若斂手,否則將遇害。」某不聽。諸富人乃欲得之以去後患,聞某寺僧有奇勇,出金以招,僧諾。

  一日,僧喬裝游方者抵譚門,口喃喃誦經,賽花見之,語某曰:「此有道者也,不可不獻小技。」某遂以小錢一枚,擲入木魚中,且語曰:「速去,毋喋喋。」僧以錢還原處,亦語曰:「區區一錢,何足重輕?量何小也?」脫然去,某亦不與較。僧急往,告富人曰:「譚技藝過人,非僧所敵,不若誣以某案,請兵會剿。」眾然之,白其事於州牧,遣人守要處,僧率捕十餘人往擒。與某遇諸途,途次有溝,水可八尺許,某恐眾寡不敵,一躍入河,僧隨之下。

  未幾,僧舁某出矣,送州牧訊鞫,諸貧者爭為之判白,而知州某卒以受賄故,以嚴刑供認。既刑,賽花殯之,操短刀入僧寺,越樓窗而進,既誅僧,復仇,乃割發為尼,自是終身不復研究柔術矣。

  ◎梅寶之以悌教人

  梅寶之,江寧人。同治時,居昆山百坡塘,群呼為梅先生而不名。某年,鄰村有兄弟議析厝而相爭者,弟曰:「欲得其平,必請梅先生來。」兄諾。弟遂跨驢造梅門,梅曰:「此至易解,第須小住於此。」因使與子弟共寢處。見少長鹹集,雍雍如也,已漸悟,複使偕其孫出遊,鄰人詢得其故,皆曰:「兄弟不可析居,吾村人向無兄弟析居之事也。」弟大慚,返而告梅曰:「小人知過,無煩先生矣,今將歸。」會其兄亦來探其弟,遂對持而泣,梅更婉導之,兄乃攜弟而去,同居如初。

  ◎徐舍人事兄謹

  錢塘徐印香舍人恩綬篤于友于,事其兄昆生封翁惟謹。舍人嘗司鐸姚江,以兄方罷幕家居,相隔數百里,僅歲時一歸,猶未盡聯牀情話之樂也,輒以書問往復,縷述朝章國故及家常細事鄉里瑣聞以相娛樂。

  時郵政未舉,函件必付信局,局取寄資必向受信人索之。嫂性慳甚,聞旬月所出信資巨,戒閽者毋納信人。兄鬱鬱者旬日,久始知之,貽書告舍人,自是舍人寄書,輒令信人歸取信資,而魚書雁帛乃如故。

  封翁夙有季常之懼,其游幕時,修脯所入,歲恒數千金,悉為婦所有,斥之以施僧尼,封翁不得過問也。舍人居貧,則月奉銀幣果餌以為常,且不使嫂知也。

  ◎沈北山脫裘寄兄

  沈北山太史鵬,常熟人。事兄謹。嘗肄業國手監南學,一日,相國翁同龢以事至,見其未裘而憫之,是日,天寒甚,翁命從者取皮裘贈之。翌日,又遇於鄉人席次,則猶衣敝縕袍也,詢裘所在,則雲已寄兄矣。

  ◎汪穰卿教弟

  錢塘汪穰卿舍人康年幼從父宦粵,失怙而歸,振綺堂舊廬已非所有矣,乃賃屋以居。弟頌閣、社耆從之讀,實教學相長也。嘗於午夜,圍坐一方案,一燈如豆,穰卿中坐,頌閣、杜耆則分坐於旁,各治所業,所不解者,穰卿為講解之,賞奇析疑,無倦容。三人者,皆應敷文、崇文、紫陽三書院月課,人作數卷,又皆月應詁經精舍之試,往往合作一卷,穰卿任經解,頌閣任詞賦,而社耆故善書法,為之謄寫,每徹夜不輟。

  比事畢,即挾卷往投於收卷之門鬥家,出其門,天甫破曉也。曉風吹人,腹中覺饑,鹹就道旁賈漿家啜一盂以為常,啜既,則三人者相與扶持,談笑而歸。光緒戊戌,移居上海,乃築屋于靜安寺路,三人同居,如在杭時,兄弟怡怡,固不改其樂也。頌閣,名貽年,能文。社耆,一字鷗客,名洛年,善書畫鐫石,皆有名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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