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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訟類14


  ◎童槐清理積案

  嘉慶己卯、庚辰間,鄞縣童槐方以勤慎受天子知遇,仁宗念山東積牘如山,清厘不易,以童任東臬。每案,輒奉特旨專交審訊,定議後,即單銜奏結。在任一載,凡二十餘年之積案千餘起,悉以結,釋獄囚無罪者一千三百餘人,並審結本任內案一千八百起,自此中外忌嫉。仁宗賓天,即調任湖北,旋授通政司副使。明年,被舊屬誣訐,經吏議,遂降四級調用。

  ◎瞽者拐婦案

  楊稷宰甘肅之會寧,嘗行涇固間,見瞽者挈一少婦行山谷中,婦容甚戚,而瞽者貌獰惡,疑之。默察其舉動,又似目能視者,審非善類,執而訊之,一詰即服。蓋婦家靖遠,從父就食他邑,適與瞽偕行,瞽故能視物,其瞽者偽也。至中途,殺女父于古廟,而迫婦使為妾。於是置瞽者於法,返婦靖遠。楊以此獄,例得進一官。時邑宰某方罣部議,將降調,楊以獄讓之,某得以無事。稷,字事可,武進人。

  ◎渭南朱某冤死案

  嘉慶庚辰,陝西渭南縣富民柳全璧以索債事毆死傭人朱某,乃重賄縣令徐潤,誣為朱某自跌傷,已完案矣。朱之妻子上控,撫院改委他縣令姚洽另審,柳複廣通賄,巡撫朱勳、布政使鄧廷楨皆有所染,洽承意指。朱妻方臨蓐,命差役淩逼赴審,致傷風死。其戚馬某屢控,洽加以嚴刑致斃。

  朱某有侄,已受賄私和矣,村民不甘,群聚詬之曰:「汝不上控,吾儕即分汝屍!」朱侄不得已,入京上控。禦史王松年密劾之,仁宗命那繹堂制府成馳驛往訊,盡得其實,全璧抵死,洽、潤等論戍,勳、廷楨降革有差。

  ◎朱毛裡案

  嘉慶時,浙中懸重賞以購朱毛裡。會學使者校士杭州,有童生某,倩人頂替入場獲售,名列第一。已而為人告發,學使怒,除其名,將治罪,某逸,命仁和、錢塘兩令捕之。而某有友數人在西湖讀書,某投之,其友恐外室有人往來,匿之庖,以為如是而邏者無可蹤跡矣。不意鄰屋數椽,有錢塘幕友方僦居以安頓其細小,一日,其僕婢輩開窗遙望,忽見一衣冠中人下與供刀匕者為伍,疑為朱,以告幕友,覘之信,告令。令以關係重大,遲或遠揚,遂請兵乘夜出城,圍其室,縛之以歸。而某不之知,初猶支吾掩飾,繼而忽聞欲其承為朱,乃大駭,吐實,而頂替之案遂結。

  湖州北門外有一庵,破屋數椽,僅蔽風雨,一僧居之,耕田自給。一日,來一行腳僧,雲數年前與之同受戒于杭州某和尚者,留十餘日而去。不一月,忽杭州委員挈是僧來湖,雲是僧在杭州首告朱,現匿湖州北門外某庵。大吏命湖州守會營率兵捕之,比至,窮搜無所得,嚴鞫庵僧,則不知朱為何許人。轉詰行腳僧以此語何自來,則雲:「吾亦何嘗知有朱?特前至杭州,於城門見其圖形,比入城,沖錢塘令節,懼遭鞭棰,故造為此語,以冀免一時之責耳。」遂解二僧于杭,後一以誣告獲罪,一以無辜釋回。然湖州僧事雖得白,而庵中所有,已為兵役席捲一空矣。

  杭州城門,駐防將軍主之,非有大事,夜不輕開也。捕朱之年,突有一紹興人夜半叩城門,雲得朱消息,特來報知。守城者不敢懈,奔告將軍,令放之入,詰以朱所在,則雲在紹興某村某家。乃即知會撫軍,悉發撫標兵,連夜渡江至某村,圍其家,無少長男女,悉縛以歸,哀號之聲,徹于道路,而當事者不顧也。鞫治久之,乃知其人為村中富家,來告者即其家之傭工,數日前構有小忿,思欲借此以傾陷之,而非真有所謂朱也。遂置來告者以法,而其人得扶老攜幼,生出獄門,然歸家,則故居半成瓦礫,田園悉就荒蕪矣。

  ◎劉第五案

  劉第五,教匪林清黨也。林事平,劉逸,奉旨各省協擒,懸重賞。葉縣廖思芳欲以奇功自見,日宿旅店。有口操齊音之偉男子,腰懸利刃二,胸間刀箭瘢歷落,廖急出呼騎士兜擒之,問其名,曰劉第五,亟送之縣。既定讞,解刑部。而曲阜孔氏上言,廖所獲者,孔氏佃農之劉第五,非教匪逸酋之劉第五也。仁宗怒,集廷臣鞫問,如孔言,乃釋劉而系廖,後瘐死於獄。

  ◎新郎被殺案

  嘉慶時,浙江某縣鄉人有娶妻者,合巹夕,新郎自洞房出如廁,至夜半,家人皆倦臥,始聞新郎入房。黎明,家人起,見洞房已開,詢知新郎早出門矣,亦未以為異也。既而數日不歸,鹹詫之,跡至廁,忽於積薪下見一屍,則新郎也。大駭,詰新婦,雲:「花燭之夜,新郎入房,片時即入廁,夜半始入房就寢。天將明,詳問我金銀首飾共若干,藏何所,我一一告之。彼雲性喜早起,囑我且睡,少頃則聞其已出。今檢視首飾,皆無有矣。」

  家人問其狀貌若何,答雲:「夜半燈影朦朧,未能諦視,但見右手六指。」蓋新郎如廁時,適有賊藏廁中,欲俟夜深行竊,既見新郎,恐其號而執之也,遽前搤其項殺之。因假其衣,以入洞房,次晨席捲而去。時村中有一六指人,素為眾所不齒,家人聞新婦言,以為必此人矣。遂鳴之官,捕六指人加以刑訊,遂自誣服。獄既具,論如律。新婦以新郎既死,複遭污辱,遂自縊。新郎之母惟一子,見子婦俱亡,亦自縊。

  越數年,郡人有商於閩者,遇一人於逆旅,詢之,同鄉也。其人忽問曰:「吾鄉有一新郎被殺之案,其賊已得否?」郡人曰:「獄早定矣,賊且伏誅矣。」其人面有喜色。方盥沐,不覺自匿其右手,驟視之,六指也。郡人覺有異,因窮詰之,且告以:「有人抵死,今雖告我,何害?」賊具吐其實。

  蓋賊與新郎相隔一村,自殺新郎後,遠適閩,既遇鄉人,乃欲探知確耗也。郡人許以不泄,而陰遣人報本地有司執賊,一訊即伏。閩省督撫為之具奏,移案至浙江核辦,論賊如律。於是知縣以失入抵罪,自巡撫至知府,皆照例議處。

  ◎宋靄若賦詩問案

  嘉慶朝,宋靄若任四川簡州牧,有積案猾賊,不畏嚴刑,以不能得其實,乃於公案取錦箋十幅,詩韻一部,前列四役,旁侍一童以訊賊。賊無言,先作絕句二首,再訊之,賊無言,繼作五七律各一首,又訊之,賊無言,乃作短古一首,賊竟無言,更作長七古一首,朗誦不已,遂不復訊。

  時漏已三轉,旁侍之胥役皆倦,而賊不覺泣下,自言不畏嚴而畏清也,乃具言其事。

  ◎劉衡以達情鑼聽訟

  《庸吏庸言》、《蜀僚問答》、《讀律心得》諸書,為嘉、道間南豐劉觀察衡任四川牧令時所作。觀察政聲茂著,言行相符,其在官時,輒于大堂旁懸鑼一面,號達情鑼,令有冤抑者擊之,即出坐堂皇,立為聽之。

  ◎蔡某匿產案

  鳳陽富人秦某病革時,子尚幼,托其貲於子之婦翁蔡某。秦卒,子遂依蔡而居,及長而成婚,蔡尚無返璧意。且禦秦子極苛,其女以為言,蔡怒,逐婿及女。秦子訟之官,官以蔡受秦貲無佐證,斥弗理。時鄰邑宰晉陽許某折獄如神,秦子往訴焉,許嫌越俎,還其牘。秦子涕泣,伏公庭,呵之,秦終不去。許憐之,謂曰:「余姑為爾緩圖之,牘則非例所當受也。」

  會捕得某案從盜罪不至死者,許于密室中鞫之,囑盜指蔡為主藏,當減其罪,盜欣然從命。許遂移牒鳳陽,拘蔡至,則頓首呼冤。許曰:「吾觀爾之為人,亦非作奸犯科者,盜言妄也,行將釋汝。」因從容詢蔡生平。蔡以身既免罪,官又假以辭色,則大喜過望,自道其行事,惟恐弗詳,但不及婿家托資事。許忽拍案怒問曰:「爾自言初為窶人子,繼作小負販,謀升鬥利,免凍餒而已,安能驟致巨富?不為盜主藏,亦必多行不義,趣就三木!」

  蔡大懼,痛哭於地,具言秦某托資始末。許曰:「汝言烏足憑?取書狀,吾牒鳳陽縣察之。」蔡書訖,許閱狀,曰:「果爾,汝婿已成立,胡不返其資?」曰:「固將授之,渠蓋為賈未歸也。」許曰:「汝婿若歸,即授之乎?」曰:「然。」許笑曰:「爾婿待爾久矣。」

  時秦子實在旁聽鞫,乃喚至前,蔡見婿,大駭,秦子尚欲有言,止之曰:「若翁允歸汝資,勿再絮絮,使若翁無顏。且若翁撫汝十數年,汝亦當有以報之。」命秦子以其資五分之一贈蔡,即令書券交換訖,釋蔡令歸。蔡始悟為令所紿,然亦感令義,下堂即挈其婿及女歸,和好如初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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