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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類二5


  ◎僧格林沁擒張洛行

  張洛行為撚寇渠魁,跳樑十年,官軍無如之何。同治癸亥,洛行為僧格林沁所敗,以五千人保于尹家溝,僧率大軍圍之。洛行自知勢不敵,以數百人突圍出,僧召騎將恒齡率數千騎追之,擒斬略盡。洛行以二十人奔西洋集。

  圩主陳天保,故撚黨也。甫於是日降官軍,而洛行夕至,天保納之,陰遣人馳報宿州署中。時英翰署宿州知州,率壯丁二百人赴之,直至洛行臥所。洛行方吸鴉片煙,英呵之起,曰:「汝非張洛行乎?」曰:「然。」曰:「從我走!」乃並其甥侄數人皆擒以歸,解送僧軍,淩遲處死。

  ◎駱文忠擒石達開

  粵寇內訌,石達開藉伐蜀名,率師西渡巫峽。或謂;「益州天府之國,守備完善,孤軍深入,劫之頗難。且大江南北有曾、左在,岌岌不可終日,旦夕防禦,尚恐不給,何得勞師遠征,置根本於不顧?」達開笑不言。蓋以時事不可為,已有效諸葛亮西據巴蜀虎視天下之意也。達開且又偵知寧遠府山中有一鳥道,亙古榛蕪,未通人跡,由此北行,出山即在成都南門外矣。遂決計伐蜀,以輕騎趨之。忽坐困,為土司所獲,時同治癸亥四月也。

  蓋川督駱文忠公秉章早知達開率大隊而至,已懸重賞示諸土司,使抄其後。及達開至紫打,(地名。)會川軍唐友耕等亦至,列營大渡河對岸。其地左阻松林河,右阻老鴉漩河,而土司複自後偃古木塞路,達開麾眾戰而敗,遂奔老鴉漩,官軍追及,遂降。達開既入獄,自述平生事蹟及秀全與官軍始終相持勝敗得失之由,為日記四冊,紀載至詳。後其書存四川臬署,蜀藩庫亦有副本。

  或謂達開率師至爛石,病亡。有女綺湘在軍中,年十九,聰慧能文章。達開既死,軍無鬥心,部下有畏蜀道難者,悉持南返議。女誓於眾曰:「翼王之意,君等所知。翼王雖亡,其雄心固未亡也。諸君不問軍之安危,但求事之難易,且敵馬縱橫,長江以東,我輩實無駐足地,寧謂返軍即可複取江浙耶?況政府百事廢弛,其大臣又各樹門戶,相水火,孤軍返旆,內外睽隔,何以自存?諸君雖惜命,人其謂我何?」力竭聲嘶,至於泣下。

  部眾感動,再揮軍而前。次瞿塘,天地晦冥,巨浪接天地,舟覆者十之八,全軍號哭,與狂颶吼聲相埒。殿軍畏葸,潰散而南,綺湘泣曰:「三軍之喪,其罪在我,天乎!何使我至於此極也?」乃奮身投水以死。

  或曰,達開被磔于成都,雖見文忠之奏報,實未死也。某年,浙人李某遊幕蜀中,一日,買舟往他處,將解纜矣,突有一老者請附載,舟子方力拒之,李見其鶴髮童顏,鬚眉甚偉,因許焉。老者既下舟,謂舟子曰:「頃刻當有大風起,勿解維也。」舟子亦老於事者,仰視太空,知所言不謬。談次,狂飆陡作,走石飛沙,曆一時許始息。少焉,雲散月明,命酒共酌,老者飲甚豪。酒半酣,推篷眺望,喟然曰:「風月依然,而江山安在?」李心疑之,叩其姓名,老者慨然曰:「世外人何必以真姓名告人?必欲實告,恐徒駭怪耳。」

  李遂不敢再詰,而老者已酣然伏幾,鼻息雷鳴矣。破曉,欠伸而起,謂李曰:「老夫行將告別,同舟之誼,備荷高情,後如有緣,尚當再會。」遂舉足登岸,其行如風,瞬焉已遠。李既送客,比返舟,則一傘遺焉。恐其來取,為之移置,則重不可舉。異之,視傘柄,乃堅鐵所鑄,旁有「羽異王府」四小字,始悟為達開也。

  或曰,當文忠撫湘時,粵寇下長江,以同鄉故,遇駱兵輒避之,以是遷轉甚速,蓋駱與洪同為花縣人也。忌者謂其與洪友善,將有異謀,思中傷之。而竟無恙者,則其操守有以見信於人也。

  ◎岑襄勤平雲南回亂

  雲南巡撫徐之銘貪淫昏懦,為回人所箝制,因又挾回自重,怙惡不悛。及其党殺升任陝西巡撫鄧爾恒於境上,總督張亮基有戒心,引疾求退。同治癸亥,朝廷乃起用潘忠毅公鐸署雲南總督。潘不避艱險,毅然入滇,道經曲靖,回弁馬聯升來謁,面稱有人給信,令其設謀殺害總督。聯升固回黨之黠悍者,或故為恫喝之言,或徐之銘與省城回眾慮潘至,早欲害之,均未可知。潘置之不問。行至板橋,署布政使岑襄勤公毓英、總兵馬如龍排隊迎入省城。既視事,亟欲力振威權,安輯回、漢。而同僚異心,寇盜逼處,殊不易措手矣。

  回人掌教馬複初者,名德新,以字行,昆明縣諸生,在回教中行輩最先,群回皆聽令,徐之銘以下無不受其挾制。之銘嘗與德新遣回人武進士田慶余招撫杜文秀,許割大理、永昌、麗江三府封之。德新複自至姚州議和,文秀在姚州徧貼偽示,謂德新已允分給迤西地矣。

  馬如龍者,亦回之渠魁,慓悍好鬥,之銘奏署臨元鎮總兵。潘察知回黨內外盤結,之銘又從旁掣肘,滇事遂無可為。然德新、如龍雖首鼠兩端,尚未顯露逆跡,頗欲羈縻勿絕。而署督標中軍副將楊振鵬亦陰與回通,德新使人示意,欲封平南王。潘嚴拒之,德新不懌。如龍恃其眾,欲兼併迤東諸郡,臨安土豪梁士美不服,以忠義激勵官紳,糾眾據險以抗如龍。如龍屢請剿士美,潘不許。如龍懷怨,徑率所部攻臨安。潘念如龍若踞臨安,則回勢益強,且士美忠義,宜保全之,密檄士美固守待援。又檄他郡練眾之素讎如龍者數千人,陽為會攻臨安,實令與士美合圖如龍。蓋如龍去則回稍弱,而後滇事可籌也。

  潘念之銘雖不足恃,究系同辦一事,嘗向之銘微露其意。之銘歸告其妾,之銘之妾多與回酋狎昵,酋以告德新。德新怨懼交並,密召武定營參將回酋馬榮率練党二千餘人,即冒潘所調練眾旗幟,入居省城五華書院,日出騷掠,居民訟之督撫兩署。甲子正月十五日,潘親往書院彈壓。諭令出城,請期五日,不許,請期三日,亦不許,限以即日出城。是時回眾矛戟森列,馬榮攘臂大言曰:「即不出,當奈我何!」嗾其眾使前,潘大罵,身受七傷,死之。雲南府知府黃培林、昆明縣知縣翟怡曾上前救護,同及於難。中軍楊振鵬在側,默然無言。

  是日也,潘約徐之銘同往,之銘陽諾之,不至,蓋早知其有變也。回亦不攻其署,毓英以兵練數百扼守藩署,自臬司以下官吏未死者,皆避入藩司官廨。之銘迎德新入居總督署,號令一切,陽稱請其彈壓回眾,德新以總督關防送交之銘。潘屍暴露三日,其家丁哀懇楊振鵬轉求德新發回字令旗,始得殯斂,面如生。

  德新之召榮也,初意欲使官與回相持不下,己乃出而調停之,以市德于總督,並解如龍之厄,不意構成大釁。且所忌惟潘,今潘已死,又欲討榮以示己無叛意。乃密召如龍率師赴省,毓英亦致書如龍,獎其忠誠,召之入援。如龍攻臨安數日,不克,得書欲退,恐士美追襲,乃以情告士美。士美登城謂之曰:「汝若奔援省城,盡心王事,當不汝追也。」如龍折矢與之盟。以二月一日夜回至省城,自南門入,與毓英夾攻,回死傷過半。振鵬登城勸止官軍,勿開槍炮。天明,送榮出城,遁回武定。

  初五日,眾議之銘仍署總督,如龍署提督,疏通道路。厥後聯升以叛聞。是年十二月,林鴻年奏稱聯升伏誅,榮為官軍所擒,解至省城正法。振鵬受之銘檄,往權鶴麗鎮總兵,與回匪通謀作亂,為如龍所擒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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