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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類12


  ◎曾文正失利於靖港之粵寇

  咸豐甲寅春,粵寇陷湘潭,圍攻長沙,曾文正公國藩檄塔忠武公齊布帥師複之,複躬率水師追寇於靖港,戰失利,投水者三,幕客掖以起。文正終以事不可為,遂止妙高峰,草疏及遺屬凡二千餘言,密令其弟靖毅公貞幹市櫬,將以是夕自裁。會湘潭捷書至,乃再起視事,然仍以師不全勝自劾。時詬謗叢集,湘省藩臬糧鹽諸使者至會牘上巡撫,劾文正,文正姑忍之。

  文正之初敗於靖港也,湖南布政使徐有壬、按察使陶恩培詳請撫臣奪其軍,參奏治罪。俄而塔忠武以陸師大捷湘潭,撫臣乃不敢極言文正罪,然亦不敢論鮑起豹恇怯狀。既奉朱諭,切責起豹,代之以塔,而于文正請罪疏,有溫慰詞,且雲;「汝此時心搖搖如懸旌,平日自命養氣之功何在?」又令奏調司道大員隨軍支應。徐、陶聞之,謁文正,頓首稱死罪以謝。

  羅澤南初將陸師,不敢一戰,惟從塔軍後,觀戰壯聲而已。一日,寇來攻甚急,不及請援於塔,遂與戰,竟獲大捷。自此遂為勁旅,與塔齊名矣。

  ◎開隆阿剿粵寇

  侍衛開隆阿者,善騎射,發無不中。嘗射獵山中,斃虎十數,軍中號為打虎將,開亦深自負。會江忠烈應調赴廣西,所率楚軍皆敝衣槁項,諸軍皆竊笑。遇開于江所,僅一長揖,意頗不懌。他日督戰出隊,卒遇賊眾,圍之數重,矢盡,左右衝突不得出。忠烈登瞭台望之曰:「必開君也。」急率親兵數十人介馬馳救之,卒挾開出,並轡而歸。開下馬拜曰:「活開隆阿者,先生也。」自是遂為莫逆交。

  ◎塔忠武剿粵寇

  塔忠武性忠勇,亦最慈祥。其統兵岳州時,即于左臂涅「忠心報國」四字。洪山之捷,嘗督軍逼粵寇于沙湖塘角間,寇爭赴水死,中多幼孩,塔見之大哭,傳令拯救,得數百人;群寇因而乞命者,又七百有奇。誅其極悍者,餘盡釋之。一日,力戰歸,左右以燕窩進,卻之,曰:「吾母夫人在都,不知能給朝夕否?忍甘此耶!」德化令進莞席,以士卒皆臥草土,卻不受。

  咸豐乙卯,湖廣總督楊霈駐軍廣濟,禦粵寇。聞湘軍敗,大恐,棄廣濟,走德安,軍遂潰散,獨與親軍數百人俱。武昌守備單弱,聞霈至,邀入城助守,霈不可,委之而去。時陶文節公恩培已擢鄂撫,不知兵,驕橫甚。方以元日索銀壺蒸人參不得,怒詈江夏令,欲奏劾之。司道方相率緩頰,忽報寇已至城外,文節倉皇不知所措,惟禱神呼天,痛駡楊霈誤我而已。城陷,遂被戕。

  蓋是時,官軍圍九江急,寇乃分兵擾上游,霈不設備,至有此敗。自是而寇遂陷漢口,入襄河,湖北大擾。

  ◎僧格林沁擒林鳳翔李開方

  粵寇洪秀全之陷金陵也,遣吉文元、林鳳翔、李開方等率悍党萬餘北犯,由皖入豫,由豫入晉,由晉入畿輔,連陷郡縣,裹脅日眾。而欽差大臣勝保躡擊其後,頗有斬獲。圍之靜海及獨流鎮,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統領蒙古諸部兵及京營各將軍都統等馳往會剿。適寇遣其党黃生才等率眾北援,陷臨清州,脅從至五六萬人。勝與領侍衛內大臣土默特貝子德勒克色楞等督兵迎剿,寇無食可掠,脅從者解散大半。

  沿途複被鄉團截殺,勝晝夜窮追,至豐縣,剿滅全股,生才被山東官軍擒獲,伏誅。其靜海獨流鎮之餘黨南竄阜城,僧追圍之。掘深濠,守之。複分其馬隊,竄踞高唐州。時文元已被吉林兵射死,鳳翔在連鎮,僧圍之;開方在高唐,勝圍之。然其眾皆百戰精銳,糧食充足,緣城複立木柵,悉以土壅。周挖濠溝陷坑,又挖地窟,而潛居之。且有地道直通城外,每黑夜劫營,官軍頗有失亡。勝鑄大炮樹雲梯攻城,皆不能克,遂築壘挖濠以困之。

  僧以咸豐乙卯正月十九日攻克連鎮,搜捕餘匪,悉數殲滅,惟不見鳳翔。擒寇供稱在窟室中,官軍窮搜得之,則見鳳翔方在地洞,挾二美人宴飲驩呼,已薙發,蓋欲乘間潛逃也。遂與其黨十一人就擒,解京誅之。僧自是晉封博多勒噶台親王,即移得勝之師赴高唐,自德貝子以下皆受節制。而勝以師久無功,逮京治罪。

  僧故撤高唐南面站牆兵勇,誘其出巢。未幾,果出城,棄其馬隊,悉步行,竄踞馮官屯。屯距高唐四十五裡,距茌平十八裡。脅民夫,以各種大木器四周堵之,內又徧掘陷坑,排列槍炮,守禦嚴密。屯內多豪富,皆高樓大廈,外匝磚牆,炮不能入。僧追至屯外,令馬步隊圈圍。開方自持旗登樓眺望,見官兵近前,即放槍炮,勢難驟進。僧相度地勢,知非水攻不可,將引運河水以灌之。

  眾謂屯中地勢墳起,恐非水力所能及。僧乃先于屯外周築圍牆,牆外掘濠溝,甚寬廣,又以掘濠之土力加倍內牆。佈置周匝,挑挖運河,自東昌三孔橋起至馮官屯石橋止,共一百二十三裡,計長二萬二千一百七十六丈,口寬一丈七八尺,底寬六七尺,深五六尺不等,計需工價京錢五萬二千餘貫。自二月初旬起,至三月初四日工竣,竟引水入濠。僧令雇集民夫二三千人,或用水車,或用巴鬥,灌入牆內。牆外築墩,排列鎗炮,一面令兵勇站立瞭望,防其突出挖牆倒浸;一面督役晝夜輪流灌注不息,由是漸灌漸滿,牆內水深三四五尺不等,寇之糧草火藥盡濕,乃登樓而居。我兵用炮不時轟擊,繼而柴米漸乏,勢甚窮蹙。

  四月十三日巳刻,開方遣其心腹百余混入難民之中,泅水出降,意欲藉為內應。僧知其偽,訊出被脅難民,遣回原籍,餘黨百四十餘人分撥各營,乘夜,盡誅之。遂令兵勇越牆,逼近土堰,毀其巢。十六日黎明,僧又令兵勇越牆,四面進攻。乃大風驟起,飛沙揚塵,瞬息不辨南北,即命撤隊。巳刻,開方遣人呈降稟,僧諭令限本日午時先繳軍器,方准投誠。約半時許,果繳軍器,則遙見有數十人高張紅傘,擁開方前進,志在乘此脫逃。僧潛令馬步隊數萬人張左右翼以待之。開方既入彀中,遂與其黨八十八人俱在濠邊就擒。僧傳令將八十八人撥入各營,其目八人在營外帳棚守候,但令開方進見。

  開方頭戴黃綢繡花帽,身穿月白綢短襖,紅綢褲,紅鞋,年約三十二三。攜兩俊童,身穿大紅繡花衣褲,紅鞋,年約十六七,美如女子。左右揮扇,隨入帳中,開方僅向僧、德各屈一膝,即盤腿坐於地。兩童東西侍立,帳內總兵以下皆持刀環立,怒目視之。開方與二童仰面四顧,無懼色,但稱能貸其罰,願說金陵諸黨來降。求賜飯,遂開懷大嚼,笑語如常,旁若無人。僧知其叵測,飯畢,遣出,又令八目進帳。皆跪見求赦,亦即遣出。遂將李與八目解至京都,淩遲處死。

  粵寇以開方為最勍,而其計略,則用明徐達、常遇春北征成算。初,議以開方當西路,楊秀清當東路。西路之師,由揚犯滁,徇鳳陽、歸德、開封、懷慶繞山西、直隸,與東軍會于天津。而東軍則傍海北趨。秀清不欲北行,以林鳳翔自代。深入無援,故及於敗。

  ◎徐若洲率忠義軍與粵寇戰

  徐若洲司馬鴻謨,錢塘人,著籍仁和。以鄉試五薦不售,入貲為從九品,筮仕江蘇。咸豐乙卯,署揚州府經歷,兼理清軍同知。同知,五品官,以從九品攝之,重其才也。母卒於如皋,以不及視含斂,欲絕食以徇。其友顧梅卿以大義責之,乃始食。服闋,奉檄治揚州善後局文書。因說太守,仿古制,制輪機炮、連臂弩,自練一軍,命之曰「忠義軍」。

  會粵寇破來安,溫壯勇公方駐六合,率兵二千救來安,檄參其軍。暮與寇遇,隔河而陣。彼眾我寡,鉛藥將盡,乃言於壯勇,請滅炬,使不我測,從之。一夜炮聲不絕,寇疑我兵眾,遲明遁,遂克來安。壯勇上其功,而某大帥與壯勇不合,反責其公牘內首列總兵某,非制也。令曰:「此後毋出六合一步!」壯勇憤懣,後竟死六合,司馬之功,遂不見敘。

  戊午,寇再犯揚州,太守發兵迎戰,皆大敗。寇薄城下,乃使司馬以五十人拒之。大呼馳出,手刃數寇,斬其黃旗頭目一。寇發火銃,中右目而顛,一寇以刃加頸,膚裂血流。又一寇以矛刺其足,曰;「是已死矣。」乃舍之入城。有民自城中出者見之,曰:「此非徐少尹乎?好官也!胡死此?」撫之,尚有氣。解衣裹其首,負之行,至仙女廟大營,飲以水漿,乃蘇。

  時鄉人許緣仲牧泰州,迎至署。凡十月,創始愈,出鉛子於右目,重五銖,其形曲。蓋鐵經火而柔,深入郤窾,故隨之倨句也。司馬具武略,以禦寇受巨創,亦無以上聞者。然眇一目矣。子名琪,即花農侍郎也,以文學著稱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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