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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類2


  ◎楊斯盛興學

  楊斯盛,字錦春,川沙人,幼孤,業圬於滬。光緒中葉,江海關建新屋,稅務司揭最新之西式招華人構築,群匠愕視,斯盛毅然應之。巍峨鞏固,大為西人歎賞,業遂日盛。家本素寒,三代皆淺厝未葬,至是,始購地營窀穸,複葬親族貧無後者二十七喪。

  旋建祠墓旁,置祠田四百五十畝,歲收租息,盡以賙恤族裡。弟斯茂,生而瘖啞,斯盛為之營室娶妻,給田百畝,使終其身得溫飽。常以識字不多,欲培植貧寒子弟,以彌平生之恨。先建義塾於祠中,又於川沙城內捐銀六百元,置產以充義塾常年經費。壬寅,川沙建兩等小學,捐銀三百元充開辦費。

  甲辰八月,上海蔓盤路新室成,即設廣明小學於內。複慨然舍金十余萬,議建校舍於浦東,以初等小學之未足也,議增中學;以初等教員之缺乏也,議設一年畢業之師範簡易科。乙巳,購校地於六裡橋南。丙午,築校舍。四月,江蘇學政來滬視學,獎給匾額,並奏請獎勵,部諮飭縣查取銜名,謝不復。丁未,浦東校舍落成。正月,行開校式,特懸「勤樸」二字為校訓。戊申四月,訂中學總章程,及校董會規則,戒後世子孫不得干涉校務。增中學基金額十二萬兩。蓋先後捐充學費者三十余萬金矣。性嗜義,知無不為。

  乙巳秋,海濱大風潮,居民溺死甚眾,議修海塘,以工代賑,慨捐銀三千元,又募得同業捐三萬元,悉付經董,而不居其名。江浙將借外債築路,斯盛斥萬金購路股,徧勸同業,驟得數萬股。又嘗出資助義士鄒容葬,尤為人所難為。至晚歲,養痾六裡橋別墅,對於浦東公益,尤具熱心。築石路,自南碼頭迄艾家墳,長二千八百餘丈。浦東鄉民貪得重利,爭以地售與洋商,沿浦洋棧林立,漸入內地。紳董議築路以限制之,設路政局,抽渡捐以充費。輿情拂然,毀局所,碎官輿,且與兵抗,斯盛力疾登高阜,喻眾使散。

  乃議止渡捐,而自築洋涇至陸家渡路,以示大信。計路長十余裡,費近萬金,皆募自同業者,不取鄉民一文。嚴家橋垂圮,謀新之,而自任經費銀六千元。橋身純築塞門德土,以鋼鐵為骨幹,日往工所指揮群匠。未一月,積勞病故。群匠奉承遺法,不半載告成,為我國新發明之建築物。宣統庚戌,江蘇巡撫程德全以傾產興學專折請獎,辛亥,贈鹽運使銜,國史館立傳。

  ◎武訓興學

  武七,名訓,堂邑人。家貧,乞食村落間,長而有力,恒為人轉磨負繩。以己不識字,每伺兒童入學,隨其後,群兒爭厭侮之,於是發大願,欲廣立義學。行乞所得錢,積不用,數年,得二百餘串。有黠者為謀曰:「汝蓄錢無利,盍放母生子?他日不可勝用也。」武難其人,黠者乃自薦,願為代。武盡以予之,仍作苦自食,不用一錢。黠者以其樸拙,從而幹沒之。武屢索不得,憤極而病。同邑歲貢生楊樹坊哀其誠,謂曰:「義學非可赤手辦,此後有錢,我為代存,決不負汝,毋聽匪人言,一再誤也。」

  病痊,仍日行乞,且為人傭。又數年,積錢數百千,悉付楊,兼收子母,其數日增。楊勸令娶婦,為嗣續計,武不可,曰:「吾所志未一刻忘,今將以此錢設義學也。」楊議令設于本莊,武莊距柳林尚數裡,武嫌本莊涉於私,且慮奸人侵蝕,不如柳林莊大,乃購腴田,建學舍。近莊聞其義舉,皆捐助。儲蓄既富,租粒出納,均有定章。次第設經、蒙二席,蒙童延諸生訓之,經席請舉人主講,修豐隆,禮待尤優異。

  入學日,武先向塾師叩頭,次徧拜諸生童,具盛饌,請邑紳陪塾師飲,自立門外,屏息以俟燕罷,而啜其餘瀝,自以乞人不敢與塾師抗也。既開塾,武來往塾中,一日,見塾師晝寢,長跪床前,久之,塾師醒,見而驚起,自是不晝寢。或遇學生嬉戲,亦向之長跪,學生遂相戒不敢出位。人有樂施,無多寡,必叩頭謝,口喃喃為祝詞,俚而有韻,蓋天籟也。邑令聞而義之,呼至署,問之,不言,與之食,不食而去。

  武之首常蓄髮一握,蓄左則去右,蓄右則去左,貌寢身肥,蠢蠢然鄉愚也。行乞,與之蒸餅,食碎者,留其整賣之,以助學費。延之入坐,不可。或命至明倫堂小憩,從之,俯仰四顧,逡巡出。所設義學,始于柳林,次臨清、館陶,凡四所。遠近皆呼為武善人,年五十餘卒。邑人感其義,為立祠于柳林,祀之。此光緒庚子以前事也。

  ◎李鳳林興學

  光緒末,濟南有李鳳林者,生而貧,為車夫以自給。顧性至孝,痛父母早亡,每與人言,輒流涕沾襟。繼與其伯母楊氏同居,事楊如母,每出推車,必懷甘旨歸,以奉伯母。伯母亦鍾愛之,劬勞不啻所生。李雖目不識丁,然熱心學務,嘗以車資別儲一分,縮減口腹,助購買學校用品,以獎學生之勤學者。某年冬,曾備書籍、筆墨等物,捐助濟南西關簡字學堂。

  後又捐備草帽、紙扇種種,以供獎品。事為山東提學使羅正鈞所聞,大獎許之。及夏,李目睹無教育者之多,風氣之閉塞也,乃創宣講所。應用物品均備,顧難得講師,乃親跪請宣講員沈公臣、張玉生等五人,每月按三、六、九日,分班蒞所宣講。跪與要約,且曰:「君輩既邃於學,宜出其緒余,以智眾庶。眾皆成材,以捍衛國家,禦外侮,否則橫目蚩蚩,不明理,國安賴乎?」言時,淚涔涔下。

  張沈等諾,李複為眾叩謝。以諸事既辦,惟須官保護,乃赴巡警道署,稟請立案出示保護。又于府學門前獨創簡字學堂,即以車資捐充常年經費,堂內諸事悉完備。其伯母楊氏,亦出十數年來晝夜紡織或為人傭作針黹所得資,備辦學堂應用器具。然仍有餘,乃交紳者為之經理,以備不足之需。亦稟縣存案。縣令批獎之,並給李鳳林「見義勇為」、楊氏「急公好義」匾字各一方。

  ◎女尼誠修興學

  揚州明月庵有田數十畝,女尼頗足自給,有誠修者主庵事,梵唄之暇,輒以興學為念。言於某紳,願以庵屋改女校,僅留西楹三椽為奉佛長齋之所,且以田租所入充常年經費,並任校長。某紳允之。

  及女校成立,誠修為之管理,規則嚴肅,遐邇稱之。且於治事、奉經之暇,輒假朔望佛會日,邀集城內外老少婦女,演講天足,聽者頗多。

  ◎順天書院金台書院

  明之首善書院在京師宣武門內,天啟初,鄒元標、馮從吾所建,及東林難作,遂廢。其後西洋人借地修曆,名曰曆局,至國朝,稱時憲局。聖祖禦書門額,為「天文曆法,可傳永久」八字。道光間,西洋人不復來京師,無人居之。

  自首善廢,而七八十年,京師無複有書院。康熙庚辰,順天府尹錢晉錫設大興、宛平二義學以教士。宛平附于宣武門外長椿寺,大興則僦屋于洪莊。洪莊者,洪文襄公承疇之賜園也,在崇文門外金魚池。嗣是,宛平之學並歸大興,延王昆繩主其事,從遊者眾。

  順天府尹欲市莊內隙地構堂,孫文襄公奕沔不可,乃上疏,托言奕沔願割其地以建學。聖祖嘉其請,書「廣育群材」額以賜奕沔。孫聞之大驚,而無如何。王昆繩為之記,備敘其經營之始。乾隆庚午,改名金台書院,肄業生徒甚眾,籍隸他省者亦附焉。

  ◎正音書院

  閩中郡縣皆有正音書院,即為教授官音之地。雍正戊申上諭:「凡官員有蒞民之責,其言語必使人人共曉,然後可以通達民情,熟悉地方事宜,辦理無誤。是以古者六書之訓,必使諧聲會意,嫻習言語,皆所以成遵道之風,著同文之盛也。朕每引見大小臣工,凡陳奏履歷之時,惟有閩、廣兩省之人,仍系鄉音,不可通曉。

  夫伊等以現登仕籍之人,經赴部演禮之後,敷奏對揚,仍有不可通曉之語,則赴任他省,又安能宣讀訓諭,審斷詞訟,皆歷歷清楚,使小民共曉乎?官民上下,言語不通,必使胥吏從中代為傳遞,於是添設假借,百病叢生,而事理之貽誤者多矣。且此兩省之人,其言語既不可通曉,不但伊等歷任他省,不能深悉下民之情,即身為編氓,亦不能明悉官長之言,是上下之情,扞格不通,其為不便實甚。但語言自幼習成,驟難更改,故必徐加訓道,庶幾歷久可通。應令福建、廣東兩省督撫,轉飭所屬府州縣有司教官,徧為傳示,多方訓導,務使語言明白,使人易通,不得仍前習為鄉音,則伊等將來履歷奏對,可得詳明,而出仕地方,民情亦易達矣。」

  各處正音書院,上諭所建。無如地方官悉視為不急之務,日久皆就頹廢,乃至嘉、道時僅存邵武郡城一所,然亦改課制藝矣。

  ◎雷翠庭創鼇峰書院

  副都禦史甯化雷翠庭,名鋐,以乾隆癸酉督學浙江,專以表章正學為己任。嘗訪蕺山遺集於其後人,得而刊行焉。又刊陸清獻年譜以教士,碣張楊園之墓,一再序其遺集而又為之傳。蓋自張清恪撫閩,刱鼇峰書院,以正學訓士,蔡文勤公實主講席,雷實少時肄業而有得焉。

  ◎葉南雪主講越華書院

  番禺葉南雪,名衍蘭,詩、古文、詞、書畫,皆名其家。以軍機章京告歸,主講越華書院二十年,足跡不入官府。榜聯於院之講堂雲:「吾亦澹蕩人,常時不肯入官府;名豈文章著,諸君何以答升平。」

  ◎唐確慎主講金陵書院

  善化唐確慎公鑒,為理學名臣,宣宗登極,詔大臣各舉所知,諸城劉文恭公鐶之薦起之,敭曆外台,垂三十年。開藩江左,以疾告歸。文宗踐祚後,詔召赴闕,進對十有五次,時政利弊,靡所不罄。上以其力陳衰老,不復羈以職守,令還江南,矜式多士,時方主講金陵書院也。其官京師,相從講學者,為倭文端、曾文正、何桂珍、吳廷棟、竇垿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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