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清稗類鈔 | 上頁 下頁
宮闈類1


  ◎大內聯色尚白

  大內宮殿春聯,例用白絹,由翰林謹書呈進。蓋宮殿漆柱,俱大紅色,故以白者映之。

  ◎皇子皇女之起居

  皇子生,無論嫡庶,甫墮地,即有保母持付乳媼手。一皇子乳媼四十人,保姆、乳母各八,此外又有針線上人,漿洗上人,燈火上人,鍋灶上人。既斷乳,即去乳母,增諳達,凡飲食言語行步禮節皆教之。六歲,備小冠小袍袿小靴,令隨眾站班當差,教之上學,即上書房也。黎明即起,亦衣冠入乾清門,雜諸王之列,立御前。門限不得跨,內侍舉而置之門內。惟與生母相見有定時,見亦不能多言。十二歲,有滿文諳達教滿語。十四歲,教弓矢騎射。至十六或十八而婚。如父皇在位,則居青宮,俗呼之曰阿哥所;如父皇崩,即與其生母福晉分府而居焉,母為後則否。皇女於其母,較皇子尤疏,自墮地至下嫁,僅與生母數十面。

  其下嫁也,賜府第,不與舅姑同居,舅姑且以見帝禮謁其媳。駙馬居府中外舍,公主不宣召,不得共枕席。每宣召一次,公主及駙馬必出費,始得相聚,其權皆在保母,即管家婆是也;否則必多方阻之,責以無恥,雖入宮見母,亦不敢訴,即言亦不聽。故國朝公主無生子者,有亦駙馬側室所出。若公主先駙馬死,則駙馬當出府,房屋器用衣飾悉入官。

  ◎妃嬪位次

  妃嬪位次凡七級,曰皇貴妃,曰貴妃,曰妃,曰嬪,曰貴人,曰常在,曰答應。較漢時增級十四者,可謂減損。大內東西各列六宮,六宮左右,謂之東西長街。

  ◎先朝嬪禦

  先朝嬪禦退居別宮者,每月分例銀至薄,不足自給,往往作針黹,令內監鬻於市肆。

  ◎宮女

  宮女皆辮發,必俟得寵倖後,加以位號,始上額。

  ◎宮女日課

  宮廷歲選秀女,凡選中者,入宮,試似繡錦、執帚一切技藝,並觀其儀行當否。有不合者,命出,以次遞補,然後擇其尤者,教以掖庭規程。日各以一小時寫字及讀書,寫讀畢,次日命宮人考校。

  一年後,授以六法,俊者侍後妃起居,次為尚衣、尚飾,各有所守,絕不紊亂。出宮而嫁旗下男子或恃之餬口;而轉賣他處,孤苦飄零,絕無加憐者亦有之。

  ◎太后下嫁攝政王

  攝政睿親王多爾袞元妃,于順治己醜十二月二十八日薨。庚寅春,王納肅親王豪格之福音,(後頗指以為多爾袞罪狀。)複又與太后婚。考世祖有兩太后,一太宗元後,諡孝端文皇后,崩于順治己醜,較前於其元妃之死者數月;一太宗妃,以生世祖,遂稱太后。世祖崩後,康熙朝所孝養之太皇太后,一再奉以巡幸五台,至康熙丁卯始崩,諡為孝莊文皇后者也。下嫁者,未知為孝端,抑孝莊。意太后下嫁,並不降為王妃,故元妃之稱自若,太后之稱亦自若。張蒼水詩集中有「春官昨進新儀注,大禮恭逢太后婚」,為見於文字之一證。

  光緒間學士柯劭忞,先世有通籍于順治初年者,試策卷尚在禮部,竊取而歸,則見其上有「皇父攝政王」字樣,「皇父」字雙擡,與皇上字相並,頌揚之詞,固先皇父而後皇上也。今考順治丁亥、己醜兩科試策,得稱皇父攝政王者,仍有三卷,有稱皇叔父攝政王者,亦有僅頌皇上不及皇父者。惜每科前十捲進呈後留之內府,不歸禮部,即存禮部,亦多散失,故僅得三卷。其時善頌者必甚多也。

  相傳當時太后下嫁,敕禮部議禮,部議成書六冊,名曰《國母大婚典禮》。其領銜者為錢謙益。聞當時百官賀表,亦出錢手筆。高宗見其書,疾謙益,故虞山著述見擯于時。

  考攝政王多爾袞歿于順治庚寅,庚寅以後,當不復見試策。其婚太后,今不能定其何年,亦未見此項典禮原書,不敢信其為確。惟所稱頌皇父之三卷,以其中一卷系武進董應譽,明崇禎壬午舉人,順治己醜中式殿試,今錄其頌皇父一節,以見當時士習。其辭雲:「重以皇父攝政王,籲謨偉伐,不殊一德阿衡。且啟沃忠誠,早見東山赤舄,綢繆不遺桑土,何智計之周詳也。吐握大匯風雲,又何延攬之汲皇不暇也。是真伊周作相,應五百年興王之會,合萬國而傾心,纘三十世開國之勳,大一統而為烈者矣。」

  右一段冠以「重以」二字,乃先頌皇上而後及攝政王者,擡頭字幾於一句數見。當時不禁提行,遇擡頭字多,行格稀疏,甚省筆墨,字亦草率多破體,絕無貼黃簽出。蓋當時士風,祇求空疏不觸忌諱無政治之談,以避興亡關係之語,即為合式。此可證皇父之稱,為臣下之頌禱,非國初所諱言也。策卷較近代者紙稍薄易書,惟折迭較寬。董名在三甲第一百三十七。

  某巨室鈔本《東華錄》中載此事,則有一詔書,謄黃宣示。略謂「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怡。朕貴為天子,以天下養,乃僅能養口體,而不能養志,使聖母以喪偶之故,日在愁煩抑鬱之中,其何以教天下之孝?皇父攝政王現在鰥居,其身分容貌,皆為中國第一等人,太后頗願紆尊下嫁。朕仰體慈衷,敬謹遵行,一應禮典,著所司預備」云云。

  ◎不准纏足女入宮

  順治初年,孝莊後諭:「有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此旨舊懸神武門內。

  ◎世祖自撰董妃行狀

  世謂世祖之妃董氏,為如皋明冒辟疆之妾董宛,而世祖自撰董妃行狀,則謂其為滿人。其文如下:

  「順治十七年八月壬寅,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崩。嗚呼!內治虛賢,贊襄失助,永言淑德,摧痛無窮。惟後制行純備,足垂范後世,顧壼儀邃密,非朕為表著,曷由知之。是用匯其平生懿行,次之為狀。後董氏,滿洲人也。父內大臣鄂碩,以積勳封至伯,歿贈侯爵,諡剛毅。後幼穎慧過人,及長嫻女工,修謹自飭,進止有序,有母儀之度,姻黨稱之。年十八,以德選入掖庭,婉靜循禮,聲譽日聞,為聖皇太后所嘉與。

  于順治十三年八月,朕恭承懿命,立為賢妃。九月,複進秩冊為皇貴妃。後性孝敬知大體,其於上下,能謙抑惠愛,不以貴自矜。事皇太后,奉養甚至,伺顏色如子女,左右趨走,無異女侍。皇太后良安之,自非後在側,不樂也。朕時因事幸南苑,及適他所,皇太后或少違豫,以後在,定省承歡若朕躬,朕用少釋慮,治外務。即皇太后亦曰:『後事我詎異帝耶!』故凡出入必偕。朕前奉皇太后幸湯泉,後以疾弗從,皇太后則曰:『若獨不能強起一往,以慰我心乎?』因再四勉之,蓋日不忍去後如此。

  其事朕如父,事今後亦如母,晨夕候興居,視飲食,服禦曲體罔不悉。即朕返蹕晏,後必迎問寒暑,或意少亂,則曰:『陛下歸且晚,體得無倦耶?』趣令具餐,躬進之。居恒設食,未嘗不敬奉勉食,至飫乃已。或命之共餐,即又曰:『陛下厚念妾幸甚,然孰若與諸大臣,使得奉上色笑,以沾寵惠乎?』朕故頻與諸大臣共食。朕值慶典,舉數觴,後必頻教誡侍者:『若善侍上,寢室無過燠。』已複中夜,鹹起曰:『渠寧足恃耶!』更趨朕寢所伺候,心始安,然後退。朕每省封事,抵夜分,後未嘗不侍側。諸曹章有但循往例待報者,朕寓目已,置之。後輒曰:『此詎非幾務,陛下遽置之耶?』朕曰:『無庸。故事耳。』後複諫曰:『此雖奉行成法,顧安知無時變需更張,或且有他故宜洞矚者,陛下奈何忽之?祖宗貽業良重,即身雖勞,恐未可已也。』

  及朕令後同閱,即複起謝曰:『妾聞婦無外事,豈敢以女子幹國政,惟陛下裁察。』固辭不可。一日,朕覽廷讞疏至應決者,握筆猶豫未忍下,後起問曰:『是疏安所雲,致軫陛下心乃爾?』朕諭之曰:『此秋決,疏中十餘人,俟朕報可,即置法矣。』後聞之泣下,曰:『諸辟皆愚無知,且非陛下一一親讞者,妾度陛下心,即親讞,猶以不得情是懼,矧但所司審慮,豈盡無冤耶?陛下宜敬慎求可矜宥者全活之,以稱好生之仁耳。』自是于刑曹爰書,朕一經詳覽竟,後必勉朕再閱,曰:『民命至重,死不可複生,陛下幸留意參稽之。不然,彼將奚賴耶?』且每曰:『與其失入,毋寧失出。』以寬大諫朕如朕心,故重辟獲全大獄末減者甚眾。或有更令覆讞者,亦多出後規勸之力。

  「嗟夫!朕日禦萬機,藉後內助,故得安意綜理,今複何恃耶?諸大臣有偶幹罪戾者,朕或不樂,後詢其故,諫曰:『斯事良非妾所敢預,然以妾愚,謂諸大臣即有過,皆為國事,非其身謀。陛下曷霽威詳察,以服其心,不則諸大臣弗服,即何以服天下之心乎?』嗚呼!乃心在邦國系臣民如後豈可多得哉!後嘗因朕免視朝,請曰:『妾未諳朝儀何若。』朕諭以祇南面受群臣拜舞耳,非聽政也。後進曰:『陛下以非聽政,故罷視朝。然群臣舍是日,容更獲覲天顏耶?願陛下毋以倦勤罷。』於是因後語頻視朝。

  後每當朕日講後,必詢所講,且曰:『幸為妾言之。』朕與言章句大義,後輒喜;間有遺忘不能悉,後輒諫曰:『妾聞聖賢之道,備於載籍,陛下服膺默識之,始有裨政治;否則講習奚益焉?』朕有時搜狩親騎射,後必諫曰:『陛下藉祖宗鴻業,講武事,安不忘戰,甚善。然馬足安足恃,以萬邦仰庇之身,輕於馳騁,妾深為陛下危之。』蓋後之深識遠慮,所關者切。故值朕騎或偶蹶,輒忪然於色也。

  後自入宮掖數年,行己謙和,不惟能敬承皇太后,即至朕保姆,往來晉接以禮,亦無敢慢。其禦諸嬪嬙,寬仁下逮,曾乏纖芥忌嫉意,善則奏稱之,有過則隱之,不以聞。於朕所悅,後亦撫恤如子,雖飲食之微有甘毳者,必使均嘗之,意乃適。宮闈眷屬,小大無異視,長者媼呼之,少者姊視之,不以非禮加人,亦不少有誶詬。故凡見者,蔑不歡悅,藹然相親。值朕或譴責女侍宮監之獲罪者,必為拜請曰:『此曹蠢愚,安知上意,陛下幸毋怒。是瑣瑣者,亦有微長,昔不于某事曾效力乎?且冥行幹戾,臧獲之常也。』更委曲引喻,俟朕意解乃止。後天性慈惠,凡朕所賜賚,必推施群下,無所惜。封皇貴妃有年,乃絕無儲蓄。崩逝後,諸含殮具,皆皇太后所預治者,視他宮侍亦無少差別,均被賜予,故今宮中人哀痛甚篤,至欲身殉者數人。

  初,後父病故,聞訃哀怛,朕慰之,抆淚對曰:『妾豈敢過悲,廑陛下憂。所以痛者,悼答鞠育恩耳。今既亡,妾衷愈安。何者?妾父情性夙愚,不達大道,有女獲侍至尊,榮寵已極,恐自謂複何懼,所行或不韙,每用憂念。今幸以時終,荷陛下恩,恤禮至備,妾複何慟哉。』因遂輟哀。後複有兄之喪,時後屬疾,未使聞。後謂朕曰:『妾兄其死矣。曩月必再遣妾嫂來問,今久不至,可知也。』朕以後疾,故仍不語以實,慰安之。後曰:『妾兄心矜傲,在外所行,多不以理,恃妾母家,恣要脅,容有之。審爾,詎止辱妾名,恐舉國謂陛下以一微賤女,致不肖者肆行罔忌。故夙夜憂懼,寢食未敢寧。今幸無他故,歿足矣,妾安用悲為!』

  先是,後於丁酉冬生榮親。初,後於朕偶有未稱旨者,朕或加譙讓,始猶申己意以明無過,及讀史至周薑後脫簪待罪事,翻然悔曰:『古賢後身本無諐,尚待罪若彼,我往曾申辨,殊違恪順之道。嗣即有宜辨者,但引咎自責而已。』後之恭謹遷善如此。後性至節儉,衣飾絕去華采,即簪珥之屬,不用金玉,惟以骨角者充飾。所誦《四書》及《易》,已卒業。習書未久,天資敏慧,遂精書法。後素不信佛,朕時以內典禪宗諭之,且為解《心經》奧義,由是崇敬三寶,棲心禪學,參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語,每見朕,即舉之,朕笑而不答。後以久抱疾,參究未能純一,後又舉前語,朕一語答之,遂有省。自嬰疾後,但憑幾倚榻,曾未偃臥。及疾漸危,猶究前說,不廢提持。故崩時言動不亂,端坐呼佛號,噓氣而化,顏貌安整,儼如平時。

  嗚呼!足見後信佛法究心禪教之誠也。先是,後初病時,恒曰:『皇太后眷吾極篤,脫不幸,病終不瘳,皇太后必深哀戚,吾何以當之!』故遇皇太后使來問安否,後必對曰:『今日少安。』一日,朕偶值之,問曰:『若今疾已篤,何以雲安也。』後曰:『惡可以妾病遺皇太后憂。我死,乃可聞之耳。』洎疾甚彌留,朕及今皇后諸妃嬪眷屬環視之,後曰:『吾體殊委頓,殆將不起。顧此中澄定,亦無所苦,獨念以卑微之身,荷皇太后暨陛下高厚恩,不及酬萬一。妾沒後,陛下聖明,必愛念祖宗大業,且皇太后在上,或不至過慟,然亦宜節哀自愛。惟皇太后慈衷肫切,必深傷悼,奈何?思及此,妾即死,心亦弗安耳。』既,複謂朕曰:『妾亡,意諸王等且必皆致賻。妾一身所用幾何,陛下誠念妾,與其虛糜無用,孰若施諸貧乏為善也。』複囑左右曰:『我逝後,束體者甚毋以華美。皇上崇儉約,如用諸珍麗物,違上意,亦非我素也。曷若以我所遺者,為奉佛誦經需,殊有利益耳。』

  故今殮具,朕重逆後意,概以儉素,更以賻二萬余金施諸貧乏,皆從後意也。凡人之美,多初終易轍,後病閱三歲,雖容瘁身臞,仍時勉謂無傷,諸事尤備,禮無少懈,後先一也。事今後克盡謙敬,以母稱之,今後亦視後如娣。十四年冬,住南苑,皇太后聖體違和,後朝夕奉侍廢寢食,朕為皇太后禱于上帝壇,旋宮者再,今後曾無一語奉詢,亦未曾遣使問候,是以朕以今後有違孝道,諭令群臣議之,然未令後知也。後後聞之,長跪頓首固請曰:『陛下之責皇后,是也。然妾度皇后斯何時,有不憔悴憂念者耶?特以一時未及思,故失詢問耳。陛下若遽廢皇后,妾必不敢生。陛下幸垂察皇后心,俾妾仍視息世間,即萬無廢皇后也。』

  前歲今後寢病瀕危,朕躬為扶持供養,今後宮中侍禦尚得乘間少休,後則五晝夜目不交睫,且時為誦書史,或常譚以解之。及離側出寢門,即悲泣曰:『上委我候視,倘疾終不痊,奈何?』凡後事,鹹躬為蕆治,略無倦容。今年春,永壽宮始有疾,後亦躬視扶持,三晝夜忘寢興,其所以殷殷慰解悲憂,預為治備,皆如待今後者。後所制衣物,今猶在也。悼妃斃時,後哭之曰:『韶年入宮,胡不於上久效力,遂遽夭喪耶?』悲哀甚切,踰於倫等。其愛念他妃嬪,舉此類也。故今後及諸妃嬪皆哀痛曰:『與存無用之軀,孰若存此賢淑,克承上意者耶!吾輩曷不先後逝耶?今雖存,于上奚益耶?』

  追思夙好,感懷舊澤,皆絕葷誦經,以為非此不足為報雲。後嘗育承澤王女二人、安王女一人于宮中,朝夕鞠撫,慈愛不啻所生。茲三公主擗踴哀毀,人不忍聞見。宮中庶務,曩皆擗經理,盡心檢核,罔不當,雖未晉後名,實後職也。第以今後在,故不及正位耳。自後崩後,內政叢集,待命於朕,用是愈念後,悲感不能自止。因歎朕伉儷之緣,殊為不偶。前廢後容止,足稱佳麗,亦極巧慧,乃處心弗端,且嫉甚,見貌少妍者即憎惡,欲置之死。雖朕舉動,靡不猜防,朕故別居,不與接見。且朕素慕簡樸,廢後則擗嗜奢侈,凡諸服禦,莫不以珠玉綺繡綴飾,無益暴殄,少不知惜。當膳時,有一器非金者,輒怫然不悅。

  廢後之行若是,朕含忍久之,郁慊成疾。皇太后見朕容漸瘁,良悉所由,諭朕裁酌,故朕承慈命廢之。及廢,宮中人無一念之者,則廢後所行,久不稱眾意可知矣。今後秉心淳樸,顧又乏長才。洎得後才德兼備,足毗內政,諸朕志,且奉事皇太后恪共婦道,皇太后愛其賢,若獲瓌寶,朕懷亦得舒,夙疾良已。故後崩,皇太后哀痛曰:『吾子之嘉耦,即吾女也。吾冀以若兩人永偕娛我老,茲後長往矣!孰能如後事我耶?孰有能順吾意者耶?即有語,孰與語耶?孰與籌耶?』欲慰勉朕,即又曰:『吾哀已釋矣,帝其毋過傷。』

  然至今,淚實未嘗少止也。見今後及諸妃嬪哭後之慟,諭曰:『若輩勿深哀,曷少自慰。』乃一時未有應者,皇太后泫然淚下。朕曰:『若皆無心者乎,胡竟無一語耶?』蓋追惜後之淑德,為諸人所難及,故每曰:『諸妃嬪可勿來,重傷我心。』於此益見念後之至也。抑朕反復思後所關之重,更有不忍言而又不能自止者。皇太后雅性修潔,雖尋常起居細節,亦必肅然不肯苟且,如朕為皇太后親子,凡孝養之事,於理更有何忌,但以朕乃男子,故當有引嫌不能親及者,故惟恃後敬奉,能體皇太后。

  即皇太后千秋萬歲後,諸大事俱後經治是賴,今一朝崩逝,後脫遇此,朕可一一預及之乎?將必付之不堪委託之人。念至於茲,朕五中摧痛,益不能不傷痛無已矣。後持躬謹恪,翼贊內治,殫竭心力,無微不飭,于諸務孜孜焉罔弗周詳。且慮父兄之有不率,故憂勞成疾。上則皇太后慈懷軫惻,今後悲悼逾常,下則六宮號慕,天下臣民莫不感痛。惟朕一人,撫今追昔,雖不言哀,哀自至矣。嗚呼!是皆後實行,一辭無所增飾,非以後崩逝故,過於軫惜為虛語。

  後媺素著,筆不勝書,朕於傷悼中不能盡憶,特撮其大略狀之,俾懿德昭垂,朕懷亦用少展雲爾。」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