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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盜有道

  後至元間,盜入浙省丞相府。是夕,月色微明,相於紗帷中窺見之,美髭髯,身長七尺餘。時一侍姬亦見之,大呼有賊,相急止之。曰:「此相府,何賊敢來?」蓋虞其有所傷犯故也。縱其自取七寶緊腰、金玉器皿,席捲而去。翼旦,責令有司官兵肖形掩捕,刻期獲解。沿門搜索,終不可得。

  越明年,才于紹興諸暨州敗露。掠問其情,乃雲,初至杭,寓相府之東,相去三十餘家。是夜,自外大醉歸,倒於門外。主人扶掖登樓而臥,須臾,嘔吐,狼籍滿地。至二更,開樓窗,緣房檐,進府內。腳履尺餘木級,面帶優人假髯。既得物,直攜至江頭,置於白塔上,複回寓所。侵晨,邏者至,察其人,酒尚未醒,酣睡正熟,且身材侏儒,略無髭髯,竟不之疑。數日後,方攜所盜物抵浙東,因此被擒。盜亦有道,其斯之謂歟?

  ◎預知改元

  省掾李孟容(度)為餘言:元統間,在都門,見一全真先生,年五十余,相貌魁偉,嘗坐省茶肆中,所言輒有驗,因訪其寓所,乃在五門外第二橋民家,遂以出處叩之。全真曰:「汝仕不在北方,且宜南歸。四十後,方可食祿。」

  臨別,偶問及時事,全真曰:「此後當改至元,至元後改至貞。天下亂矣。」僕曰:「國初已有至元。」全真曰:「汝第識之。」僕南還,至關河,聞改至元,心益信之。及改至正,則知貞者、正也。四十後,方補饒州府史。夫全真之言,如燭照數計,特不知果何術也,豈非至人者乎!

  ◎醉太平小令

  「堂堂大元,奸佞專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官法濫,刑法重,黎民發怨。人吃人,鈔買鈔,何曾見?賊做官,官做賊,混愚賢。哀哉可憐。」

  右《醉太平》小令一闋,不知誰所造。自京師以至江南,人人能道之。古人多取裡巷之歌謠者,以其有關於世教也。今此數語,切中時病,故錄之,以俟采民風者焉。

  ◎譏省台

  集慶失守,行禦史台移置紹興路,前御史大夫納再任,時浙省丞相達失帖木兒得便宜行事,民間頗言其貪。後又以大夫子安安判行樞密院,護台治,大夫之政,一聽決於院判。有人作詩雲:

  「舊省新丞相,新台舊大夫。大夫聽子語,丞相愛金珠。」

  又有人大書於台之門曰:「包苴賄賂尚公行,天下承平德未能。二十四官徒獬チ,越王臺上望金陵。」

  ◎造物有報復

  會稽陳思可(睿)雲,至正丙申,御史大夫納,開行台於紹興。于時慶元慈溪則有縣尹陳文昭,本路余姚則有同知禿堅,在城則有錄事達魯花赤邁裡古思,皆總制團結民義者。納 璘之子安安,以三人為不易制,思有以去之。乃先紿召禿堅至,拘留寶林寺。夜半,率台軍擒殺之。從而言國珍亦執陳文昭沉之海,獨存邁裡古思一人耳。人皆以禿堅之死歸罪於邁裡古思不能力救,殊不知當時之執禿堅,乃所以擒邁裡古思也。執禿堅之謀,出於潘子素,子素亦為安安縊諸途。執子素之謀出於辛敬所。敬所艱關投張士莊,客死平江僧舍。及拜住哥代納為大夫,又不能容邁裡古思,撾殺於其私第。拜住哥以弟搠思監拜中書右相。詔入朝,既得罪,兄弟誅戮,家無噍類,但未知安安死所耳。靜而思之,若有屍於冥冥之中者,不知造物果如何也。

  ◎鎖鎖

  回紇野馬川有木曰鎖鎖,燒之,其火經年不滅,且不作灰。彼處婦女取根制帽,入火不焚,如火鼠布雲。

  ◎葉氏還金

  葉公政、字克明,淮陰人,行宣政院都事季實之子,翰林直學士蟾心之從子也。至正甲午,公政以浙西幕史,奉卜顏平章檄,轉餉鄂閫。時丹陽富民束子章地先與是役,會飲於蘄,志相合,即以兄禮事公政。未幾,子章起赴沔,泣別公政曰:「弟今濟大江,涉重地,兄言行篤信,願以貲囊相托。」公政辭,弗獲,俾子章手緘,而為謹藏之。越兩月,子章之友朱君讓、率其奴來謁。曰:「子章不幸入蓮台湖,遇盜死矣。子章昔寄囊中,亦有某物在間。」欲啟囊而請之。

  公政曰:「汝寓物子章未嘗語我,子章已矣,家固無恙也,義必質諸其家,明以付汝。」君讓以公政匿為己有,銜之,去。明年,既竣事,還坐丹陽驛門,要束朱二氏父子。啟囊緘,得鈔二百五十緡,黃金五十兩,銀三百兩,珠八千枚,衣帛有差,歸之束氏。余鈔五十緡,黃金五兩,銀五十兩,珠千枚,有朱題封,歸之朱氏。盛具酒饌以謝,辭之。

  前翰林院編修膠西張複初、嘉公政義,為作傳。且稱公政幼知讀書,嘗從平章克池之諸縣,破蘭溪渠魁徐真一,平蘄水寨。司輜糧四年,無纖芥譴。何平章凡七薦中書,不報。人謂公侯子孫必複其始,天道豈獨遠耶?江陰王逢詩曰:「蘄春肥羊採石酒,君為玉昆我金友。夜談接膝書握手,乾坤意氣同高厚。」

  「霜風吹蘆客衣薄,濕雲羈鴻飛漠漠。蓬窗篝燈照囊橐,嗟君遠行感君托。」

  「蓮台湖深浪泊銀,鷓鴣杜若傷心神。天生禍亂有今日,誰謂交遊無故人。」葉郎還金,何愧寶禹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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