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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相術

  國初有李國用者,自北來杭。能望氣占休咎,能相人。其人崖岸倨傲,而時貴鹹敬之。謝後諸孫字退樂者,設早饌延致,至即據中位,省幕官皆坐下。坐不得其一言以及禍福。時趙文敏公謂之七司戶,與謝姻戚,屈來司飯。文敏公風瘡滿面,李遙見,即起迎。謂坐客曰:「我過江僅見此人耳。」瘡愈即面君,公輩記取,異日官至一品,名聞四海。方襄陽未破時,世皇命其即軍中望氣,行躍三兩舍,遄還,奏曰:「臣見卒伍中往往有台輔器,襄陽不破,江南不平。置此人於何地?」噫!李之術亦神矣。國用,登州人,嘗為卒。遇神仙,教以觀日之法。能洞見肺腑,世稱神相。

  ◎前輩謙讓

  延祐間,興聖宮成,中官李丞相(邦寧)傳奉太后懿旨,命趙集賢孟頫書額。對曰:「凡禁扁皆李雪庵所書。公宜奏聞。」既而命李趙偕至雪庵處,雪庵曰:「子昂何不書?而以屬吾邪。」李因具言之,雪庵遂不固辭。前輩推讓之風,豈後人所可企哉!

  ◎不苟取

  胡汲仲先生(長儒),號石塘,特立獨行,剛介有守,趙松雪嘗為羅司徒奉鈔百錠,為先生潤筆,請作乃父墓銘。先生怒曰:「我豈為宦官作墓銘邪?」是日,先生正絕糧,其子以情白,坐上諸客鹹勸受之,先生卻愈堅。觀此,則一毫不苟取於人,從可知矣。故雖凍餒有所不顧也。先生送蔡如愚歸東陽詩有雲:「蒲糜不繼襖不,謳吟猶是鐘球鳴。」語之曰:「此余秘密藏中休糧方也。」

  ◎論詩

  虞伯先生(集)楊仲弘先生(載)同在京日,楊先生每言伯生不能作詩。虞先生載酒請問作詩之法,楊先生酒既酣,盡為傾倒。虞先生遂超悟其理,繼有詩送袁伯長先生(桷)扈駕上都,以所作詩介他人質諸楊先生。先生曰:「此詩非虞伯生不能也。」或曰:「先生嘗謂伯生不能作詩,何以有此?」曰:「伯生學問高,餘會授以作詩法,余莫能及。」又以詣趙魏公孟頫詩,中有「山連閣道晨留輦,野散周盧夜屬橐」之句,公曰:「美則美矣,若改山為天,野為星,則尤美。」虞先生深服之。故國朝之詩,稱虞、趙、楊、範、揭焉。范即德機先生(槨),揭即曼碩先生(傒斯)也,嘗有問於虞先生曰:「仲弘詩如何?」先生曰:「仲弘詩如百戰健兒。」

  「德機詩如何?」曰:「德機詩如唐臨晉貼。」

  「曼碩詩如何?」曰:「曼碩詩如美女簪花。」

  「先生詩如何?」笑曰:「虞集乃漢廷老吏。」蓋先竹未免自負,公論以為然。

  ◎賢妻致貴

  程公鵬舉,在宋季被虜,於興元版橋張萬戶家為奴。張以虜到宦家女某氏妻之。既婚之三日,卻竊謂其夫曰:「觀君之才貌,非久在人後者,何不為去計?而甘心於此乎?」夫疑其試己也,訴於張。張命棰之。越三日,複告曰:「君若去,必可成大器。否則終為人奴耳。」夫愈疑之,又訴于張,張命出之,遂粥於市人家。妻臨行,以所穿繡鞋一易程一履,泣而曰:「期執此相見矣。」

  程感悟,奔歸宋,時年十七八,以蔭補人官。迨國朝統一海宇,程為陝西行省參知政事。自與妻別,已三十餘年。義其為人,未嘗再娶。至是,遣人攜向之鞋履,往興元訪求之。市家雲:「此婦到吾家,執作甚勤,遇夜未嘗解衣以寢,每紡續達旦,毅然莫可犯。吾妻異之,視如己女,將半載,以所成布匹儻元粥鏹物,乞身為尼,吾妻施貲以成其志,見居城南某庵中。」所遣人即往尋,見,以曝衣為由,故遺鞋履在地。尼見之,詢其所從來。曰:「吾主翁程參政使尋其偶耳。」尼出鞋履示之,合,亟拜曰:「主母也。」尼曰:「鞋履複全,吾之願畢矣。」婦見程相公與夫人,為道致意,竟不再出。告以參政未嘗娶,終不出。旋報程,移文本省,遣使檄興元路。路官為具禮,委幕屬李克復防護其車輿至陝西,重為夫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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