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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3)


  富韓公,熙寧四年以司空歸洛,時年六十八。是年,司馬端明不拜樞密副使,求判西台,時年五十三。二公安居沖默,不交世務。後十一年,當元豐五年,文潞公留守西京,慕唐白樂天九老會,於是悉聚洛中士大夫賢而老自逸者,于韓公第置酒相樂,凡十二人。即又命鄭奐圖形妙覺僧舍,各賦詩一首,時人呼之曰洛陽耆英會,而司馬為之序。其相聚也,用洛中舊俗,敘齒不尚官。時韓公年七十九,潞公與司封郎中席汝言皆七十七,朝議大夫王尚恭七十六,太常卿趙丙、秘書監劉幾、衛州防禦使馮行己皆七十五,天章閣待制楚建中七十三,朝議大夫王慎言七十二,太中大夫張問、龍圖閣直學士張燾皆七十,司馬六十四。故潞公詩雲:「當年尚齒尤多幸,十二人中第二人。」韓公贈潞公詩雲:「顧我年齡雖第一,在公勳德自無雙。」潞公再答韓公詩雲:「惟公福祿並功德,合是人間第一。」是時,宣徽使王公拱辰年七十,留守大名,貽詩二公,預其數,凡十三人也。

  司馬溫公優遊洛中,不屑世務,棄物我,一窮通,自稱曰齊物子。元豐中,秋,與樂全子訪親洛,並轡過韓城,抵登封,憩峻極下院;趨嵩陽,造崇福宮、紫極觀;至紫虛穀,尋會善寺。過に轅,遽達西洛,少留廣度寺。曆龍門,至伊陽,以訪奉先寺,登華嚴閣,觀千佛岩;躡山徑,瞻高公真堂;步潛溪,還保應,觀文、富二公庵。之廣化寺,拜汾陽祠。下涉伊水,登香山到白公影堂,詣黃龕院,倚石樓,臨八節灘,還伊口。凡所經遊,發為詠歌。歸敘之,以為《洛遊錄》,士大夫爭傳之。

  荊南朱昂,博學有清德,晚年以工部侍郎乞骸骨。既得謝,真宗賜坐,寵詔留候秋涼還荊南,故吳淑贈行詩曰:「浴殿夜涼初閣筆,渚宮秋晚得懸車。」比行,賜坐,宴玉津園,侍臣皆赴。坐中,內侍傳詔各賦詩餞行。凡四十八篇,獨李翰長維詩最奇絕,雲:「清朝納祿猶強健,白首還家正太平。」昂弟協亦退居裡中,年皆八十余,時謂「渚宮二疏」。主帥表其閭曰東、西致政坊。昂薨,門人諡曰正裕先生。

  劉孟節先生概,青州壽光人。少師種放。篤古好學,酷嗜山水,而天姿絕俗,與世相齟齬,故久不仕。晚得一名,亦不去為吏。慶曆中,朝廷以海上巨山地震逾年不止,遣使訪遺逸。安撫使以先生名聞,詔命之官,先生亦不受就。青之南有冶原,昔歐冶子鑄劍之地,山奇水清,旁無人煙,叢筠古木,氣象幽絕。富韓公之鎮青也,知先生久欲居其間,為築室泉上,為詩並序以餞之曰:「先生已歸隱,山東人物空。」且言先生有志于名,不幸無位,不克施于時,著書以見志。謂先生雖隱,其道與日月雷霆相震耀。其後,範文正公、文潞公皆優禮之,欲薦之朝廷,先生懇祈,亦不敢強,以成其高。先生少時,多寓居龍興僧舍之西軒,往往憑欄靜立,懷想世事,籲唏獨語,或以手拍欄幹。嘗有詩曰:「讀書誤我四十年,幾回醉把欄幹拍。」司馬溫公《詩話》所載者是也。

  王樵,字肩望,淄川人也。性超逸,深於《老》、《易》,善擊劍,有概世之志。廬梓桐山下,稱淄右書生,不交塵務。山東賈同、李冠皆尊仰之。咸平中,契丹內寇,舉族北俘。潛入虜中訪其親,累年不獲,乃歸。持諸喪,刻木為親,葬奐山東,立祠,奉侍終身。太守劉通詣樵,逾垣遁去。其後,高弁知州事,範諷為通判,相與就見之。李冠以詩寄之曰:「霜台禦史新為郡,棘寺廷評繼下車。首謁梓桐王處士,教風從此重詩書。」晚自號贅世翁。為贊,書其門,曰:「書生王樵,薄命寡志,無益於人,道號贅世」。豫蔔地累卵,名繭室。中壘石榻,刻銘其上,曰:「生前投軀,以虞不備;歿後寄魄,以備不虞。」後感疾,即入繭室中,自掩戶,乃卒。命以古劍殉葬。著《游邊集》二卷、《安邊》三策、《說史》十篇,皆已散失。濟南李芝為《贅世先生傳》,載其事。治平中,淄川僧文幼募資,即其地為繭室,亦起堂祠樵。文幼薄能為詩,精陰陽地理。

  蒲中李瀆處士父瑩,國初為侍御史,有直聲。瀆少好學,有高志,長廬中條山下,以泉石吟詠自樂,未嘗造州縣。真宗祀汾陰,詔赴行在。瀆不起,有表稱謝雲:「十行溫詔,初聞丹鳳銜來;一片閒心,已被白雲留住。」真宗制詩以賜之。時有同郡劉巽,治《三傳》,年老博學,躬耕不仕,以講授為業,真宗亦以一絕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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