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郎潛紀聞三筆 | 上頁 下頁
嵇文恭不為和珅書楹帖之委曲


  錢氏《記事稿》,嘗因東皋書扇,記及嵇文恭公逸事雲:

  嵇公與和珅同在政府,一日乞書楹帖。公受其紙,歸,乃召翰林甲乙數人者飲於堂。童子彭壽請曰:「研墨已得矣。」公叱之曰:「吾方有客,爾何言。」客請其故而曰:「吾儕正樂觀公之用筆以為法也。」公遂對客書之,甫半而彭壽覆其墨。公起詬讓之,客為請乃已。明日,謝珅曰:「徒敗公佳紙。」蓋彭壽覆墨,公所教也。甲乙數人,皆珅門下士,使親見之言於珅,以為信也。公所以委曲為是者,亦以稱謂故也。

  錢氏又謂:公方與珅一堂議政,使其相水火,必激而僨事,去之既無其力,怒之何益,而卒能不喪所守,公蓋有柔嘉之則者。

  康祺竊謂嵇公之事太曲,錢氏之論亦非。文恭兩世宰輔,受國厚恩,不知珅奸則已,既知珅奸,上者抗疏以糾彈,次則潔身以引避,而乃委蛇共事,其咎豈止如楹帖之濫書。然不以之責公者,珅尊為上公,貴為懿戚,聖眷之篤,曠絕百僚,同時滿臣如阿文成、福文襄,漢臣如朱文正、董文恭,均不能有所匡抑,奚獨咎公?但論此舉,設彭壽來請而諸翰林漠不置詢,公將何以行其術?設明日謝珅而珅複易紙以請,公又將何以飾其詞?且彭壽一小奴,宰相之家,僕從雜遝,甲乙之來,輿馬紛繁,稍不解事,漏泄隨之,萬一輾轉入珅耳,公不幾自速其禍乎?夫東皋之所以被誣者,徒以門生二字耳。公與珅同在政府,其稱謂不過等倫,珅雖驕橫,必無強公稱門生之理。平日不相趨附,而謂偶書楹帖,即玷終身,清議不如是之嚴,文網亦不如是之密。

  試觀和珅敗後,李潢、吳省欽輩,果僅以翰墨招尤乎?況公忠藎耆臣,早邀天鑒,使書聯便恐罹禍,則與珅數年共事,斷不能無一刺之拜謁,杯酒之往還,倘有指為蹤跡昵密者,其將何以巧避乎?此事殆傳之失真,錢氏遽筆之書,漫許為柔嘉之則。柔嘉本誼,恐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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