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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蠟


  《禮·郊特牲》:「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饗農,及郵表畷、禽獸,仁之至,義之盡也。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祭坊與水庸,事也。」《黃氏日鈔》:「八蠟:一先嗇,二司嗇,三農,四郵表畷,五貓,六虎,七坊,八水庸。」山陰陸氏讀為「祭坊與水,(句)庸事也」。(句)謂如「民功曰庸」之庸。

  按:徐師曾曰鄭氏去百種而增昆蟲(鄭注並無此語)。方氏亦去百種而分貓、虎為二,張子用百種而序之於末,以為學者不信經而信注;定為先嗇一,司嗇二,百種三,農四,郵表畷五,貓虎六,坊七,水庸八,似矣。然以愚見度之,孔疏雲:「郵若郵亭屋宇處所;表田畔;畷者,謂井畔相連畷。」是郵表、畷、實三事也。「古之君子」以下數句,乃申明上文諸祭之義,坊與水庸似包入表、內。莫若以主嗇為一,司嗇為二,百種為三,農為四,郵為五,表為六,畷為七,禽獸為八,較為平允。孔疏不雲乎?「禽獸即下文貓、虎之屬」,則助田除害者皆悉包之,今但合貓、虎為一,或分貓、虎為二,則禽獸二字為無著矣。

  王白田謂集說仍載舊說而不取張子為非,近人俞蔭甫引《周禮大司樂》注謂禽獸之所包者廣,而不敢明斷禽獸即八祭之一,似均于「古之君子」一段未曾體會入微也。究之蠟祭一事,古今迄無定論。

  乾隆十年十二月十二日,奉上諭:

  「國家崇報之文,明禋肇薦,考議周詳。凡祀典所關,群神鹹秩。即如雩祭諸禮,事系農桑,近覆議行。有舉無廢,皆以為民也。邇年以來,諸臣工每以蠟祭為請,朕追維舊制,酌古准今,有宜於詳慎者。考大蠟之禮,防于伊耆,三代因之,所以報萬物之成也。雖詠於《詩》,詳於《禮記》、《周官》,而古制遠,傳注參錯,難以折衷。所謂八蠟,配以昆蟲,後儒謂其害稼,不當與祭。《月令》:『祈年于天宗,蠟祭也。』注雲:『日月星辰則所主。』又非八神。至謂合聚萬物而索饗之,其神甚多,尤難定位。且蠟與臘冠服各殊,有謂臘即蠟者,有謂蠟而後臘者,是古制已不可考,終無定衡。至於後世,自漢臘而不蠟,此禮已湮。魏、晉以降,迄于唐、宋,時行時止,或溺於五行之說,甚且天帝、人帝及于龍、麟,朱鳥,多至百九十二座,議者以為失先王之禮遠矣。蘇軾曰:『迎貓則為貓之屍,迎虎則為虎之屍。』近於倡優所為。

  是以子貢觀於蠟,言一國之人皆若狂,以其沿習日久,跡類於戲也。蓋祀於南郊,已不合古制,而蠟於四郊,則惟順成之方始祭。較量區別,叢雜瑣細,於義有乖,於禮未洽,於神為褻。自元、明以來停止此典,實有難於舉行之處。況蠟祭諸神,如先嗇、司嗇,日月、星辰、山林、川澤,今皆祀於各壇廟,原于典文無缺。即民間秋成之後,休息農功,祀神報賽,大抵借蠟之遺意,以盡其閭井歡洽之情,猶有吹豳擊鼓之風,亦皆聽從民便,未嘗禁止。是蠟祭原行於民間,但田夫萃處,雜以嬉戲,各隨其鄉之風尚,初不責以儀文。若朝廷議祀,潔蠲虔享,必嚴肅整齊,何至有一國若狂之論。

  可知此祭即古亦閭閻相沿之舊俗,詎可定以為郊廟典禮?如以為有祈無報,則方春而祈穀,冬又有事於圜兵,《禮》謂郊之祭為大報天,又雲萬物本乎天,大報本也,豈得謂之有祈無報乎?況二仲薦馨,並崇社稷,班固所謂為天下求福報功者,具在陳祥道,所謂大社、國社,農之所報在焉。今社稷壇春秋兩祀,祈報之禮已備。至義近於重複,事涉於不經者,即下之禮臣,亦難定議。因諸臣但泥古制,多未深考,是以特降此旨,俾共知之。欽此!」

  恭讀一過,儒生紛紛之說,可以不攻自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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