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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黃帝即位,施惠承天,一道修德,惟仁是行,宇內和平,未見鳳凰,惟思其象,夙寐晨興,乃召天老而問之,曰:「鳳象何如?」天老對曰:「夫鳳象、鴻前麟後,蛇頸而魚尾,龍文而龜身,燕頷而雞啄;戴德負仁,抱中挾義;小音金,大音鼓;延頸奮翼,五彩備明;舉動八風,氣應時雨;食有質,飲有儀;往即文始,來即嘉成;惟鳳為能通天祉,應地靈,律五音,覽九德。天下有道,得鳳象之一,則鳳過之,得鳳象之二,則鳳翔之,得鳳象之三,則鳳集之,得鳳象之四,則鳳春秋下之,得鳳象之五,則鳳沒身居之。」黃帝曰:「於戲!允哉!朕何敢與焉。」於是黃帝乃服黃衣,戴黃冕,致齋于宮,鳳乃蔽日而至,黃帝降於東階,西面再拜稽首,曰:「皇天降祉,不敢不承命。」鳳乃止帝東國,集帝梧桐,食帝竹實,沒身不去。詩曰:「鳳凰於飛,劌劌其羽,亦集爰止。」

  魏文侯有子曰擊,次曰訴,訴少而立以嗣,封擊中山。三年莫往來,其傅趙蒼唐曰:「父忘子,子不可忘父,何不遣使乎?」擊曰:「願之,而未有所使也。」蒼唐曰:「臣請使。」擊曰:「諾。」於是乃問君所好與所嗜,曰:「君好北犬,嗜晨鴈。」遂求北犬晨鴈賚行。蒼唐至,曰:「北蕃中山之君有北犬晨鴈,使蒼唐再拜獻之。」文侯曰:「擊知吾好北犬晨鴈也,則見使者。」文侯曰:「擊無恙乎?」蒼唐唯唯而不對,三問而三不對。文侯曰:「不對何也?」蒼唐曰:「臣聞:諸侯不名。君既已賜弊邑,使得小國侯,君問以名,不敢對也。」文侯曰:「中山之君無恙乎?」蒼唐曰:「今者、臣之來,拜送於郊。」文侯曰:「中山之君長短若何矣?」蒼唐曰:「問諸侯,比諸侯;諸侯之朝,則側者皆人臣,無所比之,然則、所賜衣裘,幾能勝之矣。」文侯曰:「中山之君亦何好乎?」對曰:「好詩。」文侯曰:「于詩何好?」曰:「好黍離與晨風。」文侯曰:「黍離何哉?」對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文侯曰:「怨乎?」曰:「非敢怨也,時思也。」文侯曰:「晨風謂何?」對曰:「鴥彼晨風,郁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於是文侯大悅,曰:「欲知其子,視其母;欲知其君,視其所使。中山君不賢,惡能得賢。」遂廢太子訴,召中山君以為嗣。詩曰:「鳳凰於飛,劌劌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起士,惟君子使,媚于天子。」君子曰:「夫使、非直敝車罷馬而已,亦將喻誠信,通氣志,明好惡,然後可使也。」

  子賤治單父其民附,孔子曰:「告丘之所以治之者。」對曰:「不齊時發倉廩,振困窮,補不足。」孔子曰:「是小人附耳,未也。」對曰:「賞有能,招賢才,退不肖。」孔子曰:「是士附耳,未也。」對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有二人,所師者一人。」孔子曰:「所父事者三人,足以教孝矣,所兄事者五人,足以教弟矣;所友者十有二人,足以袪壅蔽矣;所師者一人,足以慮無失策,舉無敗功矣。惜乎!不齊之所為者小也,為之大,功乃與堯舜參矣。」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子賤其似之矣。

  度地圖居以立國,崇恩博利以懷眾,明好惡以正法度,率民力稼,學校庠序以立教,事老養孤以化民,升賢賞功以勸善,懲奸絀失以醜惡,講禦習射以防患,禁奸止邪以除害,接賢連友以廣智,宗親族附以益強。詩曰:「愷悌君子。」

  齊景公使人于楚,楚王與之上九重之台,顧使者曰:「齊有台若此乎?」使者曰:「吾君有治位之坐,土階三等,茅茨不翦,樸椽不斲者,猶以謂為之者勞,居之者泰,吾君惡有台若此者!」楚王蓋悒如也。使者可謂不辱君命,其能專對矣。

  傳曰:予小子使爾繼邵公之後。受命者必以其祖命之。孔子為魯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有孫魯孔丘,命爾為司寇。」孔子曰:「弗甫敦及厥辟,將不堪。」公曰:「不妄。」

  傳曰:諸侯之有德,天子錫之:一錫車馬,再錫衣服,三錫虎賁,四錫樂器,五錫納陛,六錫朱戶,七錫弓矢,八錫鈇鉞,九錫秬鬯。詩曰:「厘爾圭瓚,秬鬯一卣。」

  齊景公問子貢曰:「先生何師?」對曰:「魯仲尼。」曰:「仲尼賢乎?」曰:「聖人也,豈直賢哉!」景公嘻然而笑曰:「其聖何如?」子貢曰:「不知也。」景公悖然作色曰:「始言聖人,今言不知,何也?」子貢曰:「臣終身戴天,不知天之高也;終身踐地,不知地之厚也。若臣之事仲尼,譬猶渴操壺杓,就江海而飲之,腹滿而去,又安知江海之深乎?」景公曰:「先生之譽,得無太甚乎!」子貢曰:「臣賜何敢甚言,尚慮不及耳!臣譽仲尼,譬猶兩手捧土而附泰山,其無益亦明矣;使臣不譽仲尼,譬猶兩手杷泰山,無損亦明矣。」景公曰:「善豈其然!善豈其然!」詩曰:「綿綿翼翼,不測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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