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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語(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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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燈 海豐之俗。元夕于江幹放水燈。競拾之。得白者喜為男兆。得紅者謂為女兆。或有詩雲。元夕浮燈海水南。紅燈女子白燈男。白燈多甚紅燈少。拾取繁星滿竹籃。廣州燈夕。士女多向東行祈子。以百寶燈供神。夜則祈燈取采頭。凡三籌皆勝者為神許。許則持燈而返。踰歲酬燈。生子者盛為酒饌慶社廟。謂之燈頭。群稱其祖父曰燈公。八月十五之夕。兒童燃番塔燈。持柚火。踏歌於道曰。灑樂仔。灑樂兒。無咋糜。塔累碎瓦為之。象花塔者其燈多。象光塔者其燈少。柚火者。以紅柚皮雕鏤人物花草。中置一琉璃盞。朱光四射。與素馨茉莉燈交映。蓋素馨茉莉燈以香勝。柚燈以色勝。 打仔 下番禺諸鄉。歲正月初旬。兒童先集山野間。以拳棒相角。謂之打仔。已而壯者蜂擁至助之。以勝負蔔其鄉一歲之興衰。陽江縣西有廝打岡。歲五月五日。鄉人無老少鹹集奮鬥。謂勝則一方吉利。此亦吳俗鬥力之戲。各料強弱相敵。事類講武。然非禮讓之風也。宜禁。 吹角賣物 順德之容奇、桂州、黃連村。吹角賣魚。予詩。吹角賣魚人。拾燈求子客。其北水古、粉龍渚、馬齊村。則吹角賣肉。相傳黃巢屯兵其地。軍中為市。以角聲號召。此其遺風雲。 賭蔗鬥柑 廣州兒童。有賭蔗、鬥柑之戲。蔗以刀自尾至首破之。不偏一黍。又一破直至蔗首者為勝。柑以核多為勝。有詠者雲。賭蔗鬥柑獨擅場。 采青 瓊州風俗之敝。尤在上元。自初十至十五五日內。竊蔬者。行淫奔者。不問。名曰采青。此宜嚴禁。 永安崇巫 永安俗尚師巫。人有病。輒以八字問巫。巫始至。破一雞卵。視其中黃白若何。以知其病之輕重。輕則以酒饌禳之。重則畫神像於堂。巫作姣好女子。吹牛角鳴鑼而舞。以花竿荷一雞而歌。其舞曰贖魂之舞。曰破胎之舞。歌曰雞歌。曰暖花歌。暖花者。凡男嬰兒有病。巫則以五彩團結 群花環之。使親串各指一花以祝。祝已而歌。是曰暖花。巫自刳其臂血以塗符。是曰顯陽。七月七夕。則童子過關。十四夕。則迎先祖。男子或結場度水。受白牒黃誥。婦人或請仙姐。施捨釵鈿。仙姐與女巫不同。女巫以男子為之。仙姐以瞽人之婦為之。山深谷邃。淫昏之鬼或憑藉以為禍福。未可知。縣令嘗厲禁之。然其根株深固。未能剪除二三也。 祝灶 永安歲除夕。婦人置鹽米灶上。以碗覆之。視鹽米之聚散。以卜豐歉。名曰祝灶。男子則置水釜旁。粘東西南北字。中浮小木。視木端所向。以適其方。又審何聲氣。以蔔休咎。名曰灶卦。 吹田了 東莞麻湧諸鄉。以七月十四日為田了節。兒童爭吹蘆管以慶。謂之吹田了。以是時早稻始獲也。予詩。蘆管吹田了。中含祝歲辭。初秋幾望日。早稼始收時。 貪吏 吾廣謬以富饒特聞。仕宦者以為貨府。無論官之大小。一捧粵符。靡不歡欣過望。長安戚友。舉手相慶。以為十郡膻境。可以屬饜脂膏。於是爭以母錢貸之。以五當十。而厚責其贏利。其人至官。未及視事。即以攫金為事。稍良者或恣睢掠拾。其巧黠者則廣布爪牙。四張囊橐。與胥吏表裡為奸。官得三而胥吏得七。蚩蚩小氓。以邊徼荒遠見欺。淫刑枉法。其亦何求而不得乎。嘗見一二婪吏矣。凡構訟者。兩造皆勒其長夫。父告其子。則勒其父長夫。兄告其弟。則勒其兄長夫。而子弟亦不得免。皆勒長夫。家有美花珍果。墓有喬木。亦必勒其長夫。一長夫折金十四餘兩。胥役攜之入署。此婪吏者匿笑而受之曰。吾不若是錙銖之取也。吾則無以應上官之誅求也。嗟夫。吾粵之為官者。計其誅求之狀。亦大抵以上中下三等相吞而已矣。上官眈眈乎中。中複眈眈乎下。下則無所眈眈也。亦惟於匹夫匹婦之微。窮其巧力而已矣。所由者。官者戾蟲。民者甘餌。京師者。餓虎之山。權貴者。擇肉之主。其不足以為水者。東粵之膏脂。不足以為薪者。東粵之筋骨。其以珠貝為泥沙者。取之匹夫而不足。以金錢為糞土者。取之匹婦而已有餘也。嗟夫。吾粵金山珠海。天子南庫。自漢唐以來。無人而不豔之。計天下所有之食貨。東粵幾盡有之。東粵之所有食貨。天下未必盡有之也。故今之官於東粵者。無分大小。率務朘民以自封。既得重貲。則使其親串與民為市。而百十奸民從而羽翼之。為之龍斷而罔利。於是民之賈十三。而官之賈十七。官之賈本多而廢居易。以其奇筴。絕流而漁。其利嘗獲數倍。民之賈雖極其勤苦。而不能與爭。於是民之賈日窮。而官之賈日富。官之賈日富。而官之賈日多。遍於山海之間。或坐或行。近而廣之十郡。遠而東西二洋。無不有也。民賈於官。官複賈於民。官與賈固無別也。賈與官亦複無別。無官不賈。且又無賈而不官。民畏官亦複畏賈。畏官者。以其官而賈也。畏賈者。以其賈而官。於是而民之死于官之賈者十之三。死于賈之官者十之七矣。嗟夫。在昔國之富藏之於民。今也藏之於官。複藏于官而賈者。藏于賈而官者。民日窮而盜賊日熾。其禍不知所底。非有聖君賢相。端本澄源。以節儉為之倡率。禁難得之貨。明貪墨之刑。則東粵一隅。何以有匹夫匹婦之性命也哉。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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