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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3)


  曹山本寂

  撫州曹山本寂禪師。泉州莆田人也。姓黃氏。少慕儒學,年十九出家。入福州福唐縣靈石山。二十五登戒。唐咸通初禪宗興盛。會洞山價禪師坐道場,往來請益。洞山問:「闍梨名什麼。」對曰:「本寂。」曰:「向上更道。」師曰:「不道。」曰:「為什麼不道。」師曰:「不名本寂。」洞山深器之。師自此入室,密印所解。盤桓數載,乃辭洞山。洞山問:「什麼處去。」曰:「不變異處去。」洞山雲:「不變異豈有去耶。」師曰:「去亦不變異。」遂辭去。隨緣放曠。初受請,止于撫州曹山。後居荷玉山。二處法席學者雲集。

  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師曰:「汝道洪州裡許多人什麼處去也。」

  問:「眉與目還相識也無。」師曰:「不相識。」曰:「為什麼不相識。」師曰:「為同在一處。」曰:「恁麼即不分也。」師曰:「眉且不是目。」曰:「如何是目。」師曰:「端的去。」曰:「如何是眉。」師曰:「曹山卻疑。」曰:「和尚為什麼卻疑。」師曰:「若不疑即端的去也。」問:「于相何真。」師曰:「即相即真。」曰:「當何顯示。」師提起托子。

  問:「幻本何真。」師曰:「幻本元真。」法眼別雲:「幻本不真。」曰:「當幻何顯。」師曰:「即幻即顯。」法眼別雲:「幻即無當。」曰:「恁麼即始終不離於幻也。」師曰:「覓幻相不可得。」

  問:「如何是常在底人。」師曰:「恰遇曹山暫出。」曰:「如何是常不在底人。」師曰:「難得。」

  僧清銳問:「某甲孤貧,乞師拯濟。」師曰:「銳闍梨近前來。」銳近前。師曰:「泉州白家酒三盞猶道未沾唇。」玄覺雲:「什麼處是與他酒吃。」

  問:「擬豈不是類。」師曰:「直是不擬亦是類。」曰:「如何是異。」師曰:「莫不識痛癢。」鏡清問:「清虛之理,畢竟無身時如何?」師曰:「理即如此,事作麼生。」曰:「如理如事。」師曰:「謾曹山一人即得,爭奈諸聖眼何。」曰:「若無諸聖眼,爭鑒得個不恁麼。」師曰:「官不容針,私通車馬。」

  雲門問:「不改易底人來,師還接否。」師曰:「曹山無恁麼閑功夫。」

  人問:「古人雲人人盡有弟子在塵蒙還有也無。」師曰:「過手來。」乃點指曰:「一二三四五足。」

  問:「魯祖面壁用表何事。」師以手掩耳。

  問:「承古有言:未有一人倒地不因地而起。如何是倒。」師曰:「肯即是。」曰:「如何是起。」師曰:「起也。」

  問:「承教有言:大海不宿死屍,如何是海?」師曰:「包含萬有。」曰:「為什麼不宿死屍?」師曰:「絕氣者不著。」曰:「既是包含萬有。為什麼絕氣者不著?」師曰:「萬有非其功,絕氣有其德。」曰:「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曰:「道有道無即得。爭奈龍王按劍何。」

  問:「具何知解善能對眾問難?」師曰:「不呈句。」曰:「問難個什麼。」師曰:「刀斧斲不入。」曰:「能恁麼問難。還更有不肯者也無。」師曰:「有。」曰:「是什麼人?」師曰:「曹山。」

  問:「無言如何顯?」師曰:「莫向這裡顯。」曰:「向什麼處顯。」師曰:「昨夜三更牀頭失卻三文錢。」問:「日未出時如何?」師曰:「曹山也曾恁麼來。」曰:「日出後如何?」師曰:「猶較曹山半月糧。」

  師問僧:「作什麼。」曰:「掃地。」師曰:「佛前掃,佛後掃。」曰:「前後一時掃。」師曰:「與曹山過靸鞋來。」

  師問強德上座曰:「菩薩在定,聞香象渡河。出什麼經。」曰:「出涅盤經。」師曰:「定前聞定後聞。」曰:「和尚流也。」師曰:「道也太殺道,始道得一半。」曰:「和尚如何?」師曰:「灘下接取。」

  問:「學人十二時中如何保任。」師曰:「如經蠱毒之鄉,水不得沾著一滴。」

  問:「如何是法身主。」師曰:「謂秦無人。」曰:「這個莫便是否。」師曰:「斬。」

  問:「親近什麼道伴即得常聞于未聞。」師曰:「同共一被蓋。」曰:「此猶是和尚得聞。如何是常聞于未聞。」師曰:「不同于木石。」曰:「何者在先,何者在後。」師曰:「不見道常聞于未聞。」問:「國內按劍者是誰。」師曰:「曹山。」法燈別雲:「汝不是恁麼人。」曰:「擬殺何人。」師曰:「但有一切總殺。」曰:「忽遇本父母作麼生。」師曰:「揀什麼。」曰:「爭奈自己何。」師曰:「誰奈我何。」曰:「為什麼不殺。」師曰:「勿下手處。」

  問:「一牛飲水五馬不嘶時如何?」師曰:「曹山解忌口。」又別雲:「曹山老漢。」問:「常在生死海中沉沒者是什麼人。」師曰:「第二月。」曰:「還求出離也無。」師曰:「也求出離,只是無路。」曰:「出離什麼人接得伊。」師曰:「簷鐵枷者。」

  僧舉:「藥山問僧,年多少。僧曰七十二。藥山曰:是年七十二麼。曰:是。藥山便打。此意如何?」師曰:「前箭猶似可,後箭射人深。」僧曰:「如何免得棒。」師曰:「正敕既行,諸侯避道。」東禪齊雲:「曹山是明藥山意。自出手為複別有道理。還斷得麼。只如這僧舉問曹山。伊還有會處麼。忽爾問上座年多少。別作麼生只對。」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曰:「填溝塞壑。」問:「如何是師子。」師曰:「眾獸近不得。」曰:「如何是師子兒。」師曰:「能吞父母。」曰:「既是眾獸近不得。為什麼被兒吞。」師曰:「子若哮吼,祖父母俱盡。」曰:「只如祖父母還盡也無。」師曰:「亦盡。」曰:「盡後如何?」師曰:「全身歸父。」曰:「前來為什麼道祖父亦盡。」師曰:「不見道,王子能成一國事。枯木上更彩些子華。」

  問:「才有是非紛然失心時如何?」師曰:「斬斬。」

  僧舉:「有人問香嚴,如何是道。答曰:枯木裡龍吟。學雲:不會。曰:髑髏裡眼睛。後問石霜,如何是枯木裡龍吟。石霜雲:猶帶喜在。又問:如何是髑髏裡眼睛。石霜雲:猶帶識在。」師因而頌曰:「枯木龍吟真見道。髑髏無識眼初明。喜識盡時消不盡。當人那辨濁中清。」其僧複問師:「如何是枯木裡龍吟。」師曰:「血脈不斷。」曰:「如何是髑髏裡眼睛。」師曰:「幹不盡。」曰:「未審還有得聞者無。」師曰:「盡大地未有一個不聞。」曰:「未審龍吟是何章句。」師曰:「也不知是何章句,聞者皆喪。」

  師如是啟發上機。曾無軌轍可尋。及受洞山五位銓量。特為叢林標準。時洪州鐘氏屢請不起。但寫大梅和尚山居頌一首答之。天複辛酉季夏夜。師問知事僧:「今是何日月。」對曰:「六月十五日。」師曰:「曹山一生行腳。到處只管九十日為一夏。」至明日辰時告寂。壽六十有二,臘三十有七。門人奉真骨樹塔。敕諡元證大師,塔曰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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