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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3)


  雪峰義存

  福州雪峰義存禪師。泉州南安人也。姓曾氏。家世奉佛。師生惡葷茹。于繈褓中聞鐘梵之聲,或見幡花像設。必為之動容。年十二,從其父游莆田玉澗寺。見慶玄律師,遽拜曰:「我師也。」遂留侍焉。十七落髮謁芙蓉山常照大師。照撫而器之。後往幽州寶剎寺受具足戒。久曆禪會緣契德山。唐鹹通中,回閩中。登象骨山雪峰創院,徒侶翕然。懿宗賜號真覺大師。仍賜紫袈裟。

  僧問:「祖意與教意是同是別。」師曰:「雷聲震地,室內不聞。」又曰:「闍梨行腳為什麼事。」問:「我眼本正因師故邪時如何?」師曰:「迷逢達磨。」曰:「我眼何在。」師曰:「得不從師。」

  問:「剃髮染衣受佛依蔭。為什麼不許認佛。」師曰:「好事不如無。」

  師問坐主。如是兩字盡是科文,作麼生是本文。坐主無對。五雲和尚代雲:「更分三段著。」

  問:「有人問三身中那個身不墮諸數。人雲吾常於此切,意旨如何?」師曰:「老漢九轉上洞山。」僧擬再問。師曰:「拽出此僧著。」

  問:「如何是覿面事?」師曰:「千里未是遠。」

  問:「如何是大人相?」師曰:「瞻仰即有分。」

  問:「文殊與維摩對談何事?」師曰:「義墮也。」僧問:「寂然無依時如何?」師曰:「猶是病。」曰:「轉後如何?」師曰:「船子下揚州。」

  問:「承古有言?」師便作臥勢。良久起曰:「問什麼。」僧再舉。師曰:「虛生浪死漢。」

  問:「箭露投鋒時如何?」師曰:「好手不中的。」僧曰:「盡眼勿標的時如何?」師曰:「不妨隨分好手。」

  問:「古人道,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未審將什麼對。」師曰:「吃茶去。」

  師問僧,什麼處來。對曰:「神光來。」師曰:「晝喚作日光,夜喚作火光。作麼生是神光。」僧無對。師自代曰:「日光火光。」

  棲典座問。人有言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語話分。如何是語話。師把住曰:「道道。」棲無對。師踏倒。棲起來汗流。

  師問僧:「什麼處來。」僧曰:「近離浙中。」師曰:「船來陸來。」曰:「二途俱不涉。」師曰:「爭得到這裡。」曰:「有什麼隔礙。」師便打。

  問:「古人道,覿面相呈時如何?」師曰:「是。」曰:「如何是覿面相呈。」師曰:「蒼天蒼天。」

  師問僧:「此水牯牛年多少。」僧無對。師自代曰:「七十七也。」僧曰:「和尚為什麼作水牯牛。」師曰:「有什麼罪過。」

  僧辭:「師問什麼處去。」曰:「禮拜徑山和尚去。」師曰:「徑山若問汝,此間佛法如何?作麼生道。」曰:「待問即道。」師以拄杖打。尋舉問道宦。宦即鏡清順德大師。這僧過在什麼處便吃棒。宦曰:「問徑山得徹困也。」師曰:「徑山在浙中,因什麼問得徹困。」宦曰:「不見道遠問近對。」師乃休。東禪齊雲:「那僧若會雪峰意,為什麼被打。若不會,又打伊作什麼。且道過在什麼處。鏡清雖即子父,與他分析。也大似成就其醜拙,還會麼。且如雪峰便休,是肯伊不肯伊。」

  師一日謂慧冰曰:「棱即長慶。吾見溈山問仰山。從上諸聖什麼處去。他道或在天上,或在人間。汝道仰山意作麼生。」棱曰:「若問諸聖出沒處。恁麼道即不可。」師曰:「汝渾不肯。忽有人問汝,作麼生道。」棱曰:「但道錯。」師曰:「是汝不錯。」棱曰:「何異於錯。」

  師問僧:「什麼處來。」對曰:「離江西。」師曰:「江西與此間,相去多少。」曰:「不遙。」師豎起拂子曰:「還隔這個麼。」曰:「若隔這個,即遙去也。」師便打。

  問:「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個入路。」師曰:「寧自碎身如微塵。終不敢瞎卻一僧眼。」問:「四十九年後事即不問。四十九年前事如何?」師以拂子驀口打。

  有僧辭去參靈雲問。佛未出世時如何?靈雲舉拂子。又問出世後如何?靈雲亦舉拂子。其僧卻回。師問:「闍梨近去返太速生。」僧曰:「某甲到彼,問佛法不相當乃回。」師曰:「汝問什麼事。」僧舉前話。師曰:「汝問我為汝道。」僧便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師舉拂子。又問:「出世後如何?」師放下拂子。僧禮拜,師便打。後僧舉似玄沙。玄沙雲:「汝欲得會麼。我與汝說個喻。如人賣一片園。東西南北,一時總結契了也。中心有個樹子,猶屬我在。」崇壽稠雲:「為當打伊解處,別有道理。」

  因舉,六祖雲:「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師曰:「大小祖師龍頭蛇尾。好與二十拄杖。」時太原孚上座侍立,聞之咬齒。師又曰:「我適來恁麼道。也好與二十拄杖。」雲居錫雲:「什麼處是祖師龍頭蛇尾便好吃棒。只如雪峰自道,我好吃拄杖。且道,佛法意旨作麼生。久在眾上座無有不知。初機兄弟,且作麼生會。」東禪齊雲:「雪峰恁麼道。為當檢點,別有落處。眾中喚作自抽過。抽過且置。祖師道,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作麼生。」

  師問慧全,汝得入處作麼生。全曰:「共和尚商量了。」師曰:「什麼處商量。」曰:「什麼處去來。」師曰:「汝得入處,又作麼生。」全無對。師打之。全坦問:「平洋淺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師喚全坦。坦應諾。師曰:「吃茶去。」

  師問僧,近離什麼處。僧曰:「離溈山。」曾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溈山據座。師曰:「汝肯他否。」僧曰:「某甲不肯他。」師曰:「溈山古佛。子速去禮拜懺悔。」玄沙曰:「山頭老漢,蹉過溈山事也。」東禪齊雲:「什麼處蹉過的當蹉過。莫便恁麼會也無。若恁麼會,即未會溈山意在。只如雪峰雲:溈山古佛,子教去懺悔。是證明溈山,是讚歎溈山。事也難子細,好見去也不難。」

  問:「學人道不得處請師道。」師曰:「我為法惜人。」師舉拂子示一僧。其僧便去。長慶棱舉似泉州王延彬。乃曰:「此僧合喚轉,與一頓棒。」彬曰:「和尚是什麼心行。」棱曰:「幾放過。」

  師問慧冰。人道,前三三後三三,意作麼生。棱便出去。鵝湖別雲:「諾。」

  師問僧:「什麼處來。」對曰:「藍田來。」師曰:「何不入草。」長慶棱雲:「險。」

  問:「大事作麼生。」師執僧手曰:「上座將此問誰。」

  有僧禮拜,師打五棒。僧曰:「過在什麼處。」師又打五棒,喝出。

  師問僧:「什麼處來。」僧曰:「嶺外來。」師曰:「還逢達磨也無。」僧曰:「青天白日。」師曰:「自己作麼生。」僧曰:「更作麼生。」師便打。

  師送僧出行三五步。召曰上座。僧回首。師曰:「途中善為。」

  僧問:「拈槌豎拂,不當宗乘,和尚如何?」師豎起拂子。其僧自把頭出。師乃不顧。法眼代雲:「大眾看比一員戰將。」

  僧問:「三乘十二分教。為凡夫開演,不為凡夫開演。」師曰:「不消一曲楊柳枝。」師謂鏡清曰:「古來有老宿,引官人巡堂雲。此一眾盡是學佛法僧。」官人雲:「金屑雖貴,又作麼生。」老宿無對。鏡清代曰:「比來抛磚引玉。」法眼別雲:「官人何得貴耳而賤目。」

  師上堂舉拂子曰:「這個為中下人。」僧問:「上上人來如何?」師舉拂子。僧曰:「這個為中下。」師打之。

  問:「國師三喚侍者,意旨如何?」師乃便起入方丈。

  師問僧:「今夏在什麼處。」曰:「湧泉。」師曰:「長時湧暫時湧。」曰:「和尚問不著。」師曰:「我問不著。」曰:「是。」師乃打之。

  因普請往莊中路逢獼猴。師曰:「這畜生,一個背一面古鏡。」

  摘山僧稻禾。僧曰:「曠劫無名,為什麼章為古鏡。」師曰:「瑕生也。」僧曰:「有什麼死急,話頭也不識。」師曰:「老僧罪過。」

  閩帥施銀交牀。僧問:「和尚受大王如此供養,將何報答。」師以手托地曰:「少打我。」僧問疏山曰:「雪峰道少打我意作麼生。」疏山雲:「頭上插瓜齏,垂尾腳跟齊。」

  問吞盡毗盧時如何?師曰:「福唐歸得平善否。」

  師謂眾曰:「我若東道西道,汝則尋言逐句。我若羚羊掛角,汝向什麼處捫摸。」僧問保福。只如雪峰有什麼言教便似羚羊掛角。時保福雲:「莫是與雪峰作小師不得麼。」

  師住閩川四十餘年。學者冬夏不減千五百人。梁開平二年戊辰春三月示疾。閩帥命醫診視。師曰:「吾非疾也。」竟不服其藥。遺偈付法。夏五月二日。朝游藍田暮歸澡身。中夜入滅。壽八十七臘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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