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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4)


  藥山惟儼

  澧州藥山惟儼禪師。絳州人。姓韓氏。年十七依潮陽西山慧照禪師出家。唐大曆八年。納戒于衡岳希操律師。乃曰:「大丈夫當離法自淨。豈能屑屑事細行於布巾耶。」即謁石頭,密領玄旨。一日師坐次,石頭睹之問曰:「汝在這裡作麼。」曰:「一切不為。」石頭曰:「恁麼即閑坐也。」曰:「若閑坐即為也。」石頭曰:「汝道不為,且不為個什麼。」曰:「千聖亦不識。」石頭以偈贊曰:「從來共住不知名。任運相將只麼行。自古上賢猶不識。造次凡流豈敢明。」

  石頭有時垂語曰:「言語動用勿交涉。」師曰:「不言語動用亦勿交涉。」石頭曰:「這裡針劄不入。」師曰:「這裡如石上栽華。」石頭然之。

  師後居澧州藥山,海眾雲會。廣語見別卷。

  一日師看經次。柏岩曰:「和尚休猱人得也。」師卷卻經曰:「日頭早晚。」曰:「正當午。」師曰:「猶有這個文采在。」曰:「某甲無亦無。」師曰:「汝大殺聰明。」曰:「某甲只恁麼,和尚尊意如何?」師曰:「我跛跛挈挈。百醜千拙,且恁麼過。」

  師與道吾說。茗溪上世為節察來。吾曰:「和尚上世曾為什麼。」師曰:「我痿痿羸羸,且恁麼過時。」吾曰:「憑何如此。」師曰:「我不曾展他書卷。」石霜別雲:「書卷不曾展。」院主報:「打鐘也,請和尚上堂。」師曰:「汝與我擎缽盂去。」曰:「和尚無手來多少時。」師曰:「汝只是枉披袈裟。」曰:「某甲只恁麼,和尚如何?」師曰:「我無這個眷屬。」

  師見園頭栽彩次。師曰:「栽即不障汝栽,莫教根生。」曰:「既不教根生,大眾吃什麼。」師曰:「汝還有口麼。」僧無對。

  僧問:「如何得不被諸境惑。」師曰:「聽他何礙汝。」曰:「不會。」師曰:「何境惑汝。」僧問:「如何是道中至寶。」師曰:「莫諂曲。」曰:「不諂曲時如何?」師曰:「傾國不換。」

  有僧再來依附。師問:「阿誰。」曰:「常坦。」師呵曰:「前也是常坦。後也是常坦。」

  一日院主請師上堂。大眾才集。師良久便歸方丈,閉卻門。院主逐後曰:「和尚許某甲上堂。為什麼卻歸方丈。」師曰:「院主,經有經師。論有論師,律有律師。又爭怪得老僧。」

  師問雲岩:「作什麼。」岩曰:「擔屎。」師曰:「那個底。」岩曰:「在。」師曰:「汝來去為誰。」曰:「替他東西。」師曰:「何不教並行。」曰:「和尚莫謗他。」師曰:「不合恁麼道。」曰:「如何道。」師曰:「還曾擔麼。」

  師坐次,有僧問:「兀兀地思量什麼。」師曰:「思量個不思量底。」曰:「不思量底如何思量。」師曰:「非思量。」

  僧問:「學人擬歸鄉時如何?」師曰:「汝父母遍身紅爛。臥在荊棘林中。汝歸何所。」僧曰:「恁麼即不歸去也。」師曰:「汝卻須歸去。汝若歸鄉我示汝個休糧方。」僧曰:「便請。」師曰:「二時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

  僧問:「如何是涅盤。」師曰:「汝未開口時喚作什麼。」

  師見遵布衲洗佛,乃問:「這個從汝洗,還洗得那個麼。」遵曰:「把將那個來。」師乃休。長慶雲:「邪法難扶。」玄覺雲:「且道長慶恁麼道。在賓在主。眾中喚作洗佛語。亦雲兼帶語。且道盡善不盡善。」

  僧問曰:「學人有疑,請師決。」師曰:「待上堂時來與闍梨決疑。」至晚間上堂,大眾集定。師曰:「今日請決疑上座在什麼處。」其僧出眾而立。師下禪牀把卻曰:「大眾這僧有疑。」便托開歸方丈。玄覺雲:「且道與伊決疑否。若決疑,什麼處是決疑。若不與決疑。又道待上堂時與汝決疑。」

  師問飯頭:「汝在此多少時也。」曰:「三年。」師曰:「我總不識汝。」飯頭罔測發憤而去。

  僧問:「身命急處如何?」師曰:「莫種雜種。」曰:「將何供養。」師曰:「無物者。」

  師令供養主鈔化。甘行者問什麼處來。僧曰:「藥山來。」甘曰:「來怎麼。」僧雲:「教化。」甘雲:「還將得藥來麼。」僧曰:「行者有什麼病。」甘便舍銀兩WE曰:「若有人即卻送來,無人即休。」師怪僧歸太急。僧曰:「問佛法相當得兩WE銀。」師令舉其語。舉已,師令僧速還行者家。行者見僧回雲:「猶來。」遂添銀施之。同安代雲:「早知行者恁麼問。終不道藥山來。」

  師問僧:「見說汝解算虛實。」曰:「不敢。」師曰:「汝試算老僧看。」僧無對。雲岩後來舉問洞山:「汝作麼生。」洞山雲:「請和尚生日。」

  師書佛字問道吾:「是什麼字。」吾雲:「佛字。」師雲:「多口阿師。」

  僧問:「己事未明,乞和尚指示。」師良久曰:「吾今為汝道一句亦不難。只宜汝於言下便見去,猶較些子。若更入思量,卻成吾罪過。不如且各合口,免相累及。」

  大眾夜參不點燈。師垂語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向汝道。」時有僧曰:「特牛生兒也,何以不道。」師雲:「侍者把燈來。」其僧抽身入眾。雲岩後舉似洞山。洞山雲:「其僧卻會。只是不肯禮拜。」

  僧問:「達磨未來時。此土還有祖師意也無。」師雲:「有。」僧曰:「既有祖師意,又來作什麼。」師曰:「只為有,所以來。」

  師看經,有僧問:「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為什麼卻自看。」師曰:「我只圖遮眼。」曰:「某甲學和尚,還得也無。」師曰:「若是汝,牛皮也須看透。」長慶雲:「眼有何過。」玄覺雲:「且道長慶會藥山意。不會藥山意。」

  朗州刺史李翱向師玄化。屢請不起,乃躬入山謁之。師執經卷不顧。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褊急,乃言曰:「見面不如聞名。」師呼,太守。翱應諾。師曰:「何得貴耳賤目。」翱拱手謝之。問曰:「如何是道。」師以手指上下曰:「會麼。」翱曰:「不會。」師曰:「雲在天,水在瓶。」翱乃欣愜作禮。而述一偈曰:「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玄覺雲:「且道李太守。是贊他語明他語。須是行腳眼始得。」

  翱又問:「如何是戒定慧。」師曰:「貧道這裡無此閑傢俱。」翱莫測玄旨。師曰:「太守欲得保任此事。直須向高高山頂坐。深深海底行。閨閣中物捨不得,便為滲漏。」

  師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笑一聲,應澧陽東九十許裡。居民盡謂東家。明晨迭相推問,直至藥山。徒眾雲:「昨夜和尚山頂大笑。」李翱再贈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笑一聲。」

  師大和八年二月。臨順世叫雲:「法堂倒法堂倒。」眾皆持柱撐之。師舉手雲:「子不會我意。」乃告寂。壽八十有四臘六十。入室弟子沖虛建塔於院東隅。敕諡弘道大師,塔曰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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