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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人們常常忘記,傑文斯是在一生中比較晚的時候才發展了他的太陽活動理論,他以太陽的活動來解釋商業循環的週期,這一理論永遠烙上了他的名字的印記。這一理論發表在兩篇論文之中,它們分別於1875年和1878年在英國科學促進協會宣讀。其中第一篇比較簡短,它不僅僅是在提出一個可供探討的問題。1801年,威廉·赫謝爾爵士曾「努力發現穀物價格與陽光能量之間的關係,把太陽黑子每11年一次的變化作為其標誌。」1861年,R.C.卡林頓「在他關於太陽的規範工作中,給出了一個上一世紀和本世紀中穀物價格與太陽黑子活動曲線的比較關係的圖示。」這兩次研究都以失敗告終。但傑文斯在歐文斯學院的同事,阿瑟·舒斯特卻使這一理論再現生命力。他指出,「在西歐,葡萄獲得好收成的年景大約每11年出現一次,而這正是太陽黑子明顯活動的平均週期。」

  索羅爾德·羅傑斯的《英格蘭的農業與價格史》1866年開始問世,這為傑文斯分析較長時期的小麥價格提供了資料。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商業危機每10年或11年發生一次:1825,1836-1939,1847,1857,1866。難道這中間就沒有什麼聯繫嗎?「我很清楚,」傑文斯斷言,「這樣的思路看起來太過牽強並且像是精心編造的,然而最近50年中,金融危機發生得如此有規律性,看來這樣或那樣的解釋都是可靠的。」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不能發表這一想法,它還僅僅是一個思維的閃光。「後來的研究使我確信,我的數字並不支持我從中得出的結論,於是我撤回了論文,未予發表。」

  然而,病毒已侵入他的體系之中。每個人深陷於「天衣無縫」這種事情的時候,都將很難自拔。1878年在英國科學促進協會宣讀的一篇論文中,他又回到原地,並在發表了《自然》上的一篇論文中對這一觀點進行重述。三個新的發現成為支持他的理由。首先,他上溯到幾乎18世紀初的歷史,發現了商業危機10年或11年的規律性。其次,他的天文學家朋友們指正他,太陽週期並不像他原來猜想的那樣是11.1年,而是10.45年,這與商業危機的序列搭配得更好。再次,他不再用歐洲的收成來解釋太陽黑子對商業的影響,因為它的價格數字產生出來的是不利的結果。這次他改用印度的收成情況。他辯解說,由於印度農民的購買力不斷增大,他們在購買進口商品同時,也促進了歐洲經濟的發展。

  傑文斯的觀點從未如此清晰過。他列舉了大量論據來證明商業危機大約每10.5年發生一次。天文學家們告訴他太陽週期大約是10.5年。他稱此為「完美的一致」,這使他對這一巧合過於武斷。「請允許我證明,」他在寫給《自然》的文章中寫道,「我從未如此急切,在經過進一步的仔細研究之後,我完全相信,這些每11年一次的危機的的確確依賴於相同週期的氣象變化。」然而,對與商業危機的時間相關的壞年景的確切時間,他大大忽視了,而這是尋找直接聯繫的必要的第一步。

  在1875年的一篇論文中,當時他還把證據建立在歐洲的收成之上,他發現了好收成帶來的樂觀精神這一環節:「約翰·米爾斯先生在《曼徹斯特統計學會會報》(1867-1868)上發表的有關信用循環的出色的論文中指出,這些週期性的危機實際上是精神性的,是源於沮喪、希望、興奮、失望以及恐慌等心理的反復變化。……如果假設商業信用以及企業的變化主要是精神性的,那麼就沒有什麼外部因素使人們忽而希望、忽而失望、忽而沮喪嗎?可能是英格蘭民族的商業階層就像現在這樣組成了一個群體,它受到精神上的或其他方面條件的影響,從而自始至終經受了一個似乎與太陽黑子有關的波動週期。在這樣的條件下,食品價格的一個比較微小的波動,如果以相同方式反復出現,在波動的某一相關點上,就可能足以造成強烈的影響。」

  1878年,他把這一理論稱為「奇思異想的假說」,並把一切都建立在由於印度或其他地方週期性的收成變動而造成的對外貿易10年一次的波動上。不幸的是這引起了確定時間上的困難,而他卻輕率得不可思議地把它放過了:「出現的一個困難是,當英格蘭發生商業危機的時候,德裡的價格卻很高,或者甚至正處於升高的過程之中。而結果不可能先於原因,我們應該設想到,印度的壞年景可能在一到兩年之後,我們這裡才能感到它的影響。實際上,孟加拉的饑饉看來是在馬德拉斯發生同樣事情之後才發生的。」

  由此看來,歸納性觀點的內容無疑是脆弱的。然而以各種作物和各個國家的平均水平為基準,如果世界上寅吃卯糧的年份與能夠存糧的大豐收的年份交替出現,而且總的說來與太陽週期相一致,如果這個假設能成立的話,傑文斯就可以為他的理論找到堅實的基礎,把他的論題與他在1863年就已得出但卻被拋諸腦後的理論,即商業週期源於投資波動這一理論聯繫起來。因為對由於消費過多而引起的作物產品儲存上的投資與不投資之間的交替,與傑文斯以前歸因其上的對耐用物品新增投資的波動在結果上是相似的。

  無論把假說建立於歸納性研究之上這樣做對傑文斯來說是否是錯誤的,或是輕率的,這都是一個革命性的變化,因為他本人是個邏輯學家和專於理論演繹的經濟學家,卻以這種完全不同的方法來研究問題,這使經濟學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從倫理科學使用的先驗方法轉向以實踐為基礎的自然科學方法。但是經濟學所面臨的實際素材總是處於反復變化之中的。傑文斯追求的是一種極端困難的藝術,他幾乎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孤身一人磨練技藝。

  無論是在天賦上還是成就上,關於太陽黑子的論文都不能與《黃金價值的嚴重下降》相提並論。在他之後出現了對他的結論不利的情況,天文學家們轉而認為太陽平均週期是11.125年,而對於商業週期,7或8年一次也比10或11年一次更常發生。1909年,他的兒子H.S.傑文斯教授以一種巧妙的方式重新思考了這一問題,他認為收成的統計數字可以被解釋成3.5年的週期,兩個或三個這樣的小週期形成7年或10.5年那樣的週期。

  戰後,威廉·貝弗裡奇爵士對收成統計做了更為精細的研究,他的結論是一個15.2年的複雜週期,並可以分解成若干次週期。目前這一點已被廣泛認同,即使發現收成週期與太陽週期或更複雜的氣象現象相關,這也不能作為對商業週期的完整解釋。以過於精密、過於絕對的形式來表達,使這一理論陷入偏見之中。但是,傑文斯關於氣象現象影響收成波動以及收成波動影響商業循環(儘管今天不像過去那麼重要)的觀念,不會被輕易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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