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積分(43)_亦舒

四十三

　　年輕人也察覺有人看他，抬眼，有點尷尬，不忘淘氣地向窗內人眨眨眼，忙他的去了。

　　周琴低頭。

　　有感覺嗎？不幸沒有。

　　她出門回到公司。

　　比比桌上全是各式女性用品樣板，已經吩咐人整理歸類，還是滿坑滿谷。

　　看樣子女性生活及購物網站正式轟轟烈烈開辦。

　　老總管上前說：「周昭想在巴黎置公寓。」

　　她母親答：「還活著嗎？活著就好。」

　　「保母想回來生活。」

　　「我也正需要她，這些日子，沒有她似沒了一條右臂。」

　　「那周昭身邊就沒有眼目了。」

　　「不怕，你有她音訊。」

　　「那我實時知會保母。」

　　只見比比面前放著一排小小細長粉紅色罐頭，從未見過，「這是什麼？」

　　「嘿，你再也猜不到。」

　　周琴取起罐頭，「有名字，」只見印著「薔薇泡沫」四字，「香水？」

　　「是最新產品葡萄汽酒，你嘗嘗，味道不錯，每罐三安士，只含一巴仙酒精。」

　　比比一拉罐開啟，立刻聞到清香，斟出，極淡粉紅色，討人歡喜。

　　「由加國卑詩省內陸華人經營小型酒莊釀制，第一個與我們網站聯絡。」

　　周琴呷一口，「嗯，甜美。」

　　「請喝這冰鎮一罐。」

　　三口喝光，回味無窮。

　　「所訂售價只比啤酒貴三十巴仙，已接訂單。」

　　周琴又開一罐，乾脆用吸管。

　　「已經找了美少女模特兒做宣傳。」

　　「連我都喜歡。」

　　「我給你送幾箱到你家。」

　　那晚回家，即將到門口，周琴又同司機說：「後園泳池邊有燈光。」

　　司機只說：「太太，天涼了加多件衣裳。」

　　黑墨墨，何來亮光。

　　保母回來，司機多個人說話。

　　她說：「也許，太太盼望亮光，我就給她開著燈。」

　　「太太精神如何？」

　　「看著，似沒事一樣，但心裡掏空，每日只巡例做些慣常的事，去到外邊應酬，只呆呆坐著，幸虧，不出聲的女子往往有種氣質。」

　　「你呢，保母。」

　　「這次回家真是皇恩大赦，在歐美盡吃生冷蔬菜肉類，真不慣，倒是被我學會英語會話。」

　　司機說：「我的子女不知多想出去。」

　　「孩子們怪不可言，沒什麼想什麼。」

　　「大人何嘗不是。」

　　那一個晚上，開會到七八點，比比見周女士呆坐會客室，似等人，便走向前，「見誰？我代你。」

　　周琴茫然抬頭，「我也要回家了。」

　　「我叫司機上來。」

　　「替我向心理醫生取藥。」

　　「醫生勸你勿過量服用。」

　　「醫生都那樣說。」

　　走到街上，司機把車駛近。

　　周琴看到年輕男女正走向附近酒吧街，打扮得七彩繽紛，興高采烈。

　　「什麼事，慶祝什麼？」

　　司機答：「近聖誕及新年了。」

　　周琴這樣說：「他們不是快樂，他們只是年輕，他們也不是漂亮，他們只是年輕。」

　　司機把車駛走。

　　有一個年輕女子穿粉紅色紗裙手中揮舞一種叫滴滴金的煙花，亮晶晶一大串落下，惹得她嘻哈笑。

　　車子很快駛入黑暗近郊。

　　周琴不再說話，似盹著。

　　車子在門口停下，她下車入屋走回臥室。

　　脫下外套，看到泳池有光。

　　她推開窗戶，冷空氣透進，泳池波光粼粼，呵有輕微嬉笑聲。

　　周琴微笑，誰好興致遊冬泳？

　　探頭出去，忽爾聽到有人喊她：「小琴出來玩，小琴出來玩。」

　　周琴咧開嘴，這是誰啊？

　　她走下臥室，往後園。

　　站到泳池邊，她揚聲：「誰，誰在這裡？」

　　遠處傳來話聲：「媽媽，哥不穿泳褲，我看到他的××，哈哈哈。」

　　周琴認得是頑皮周昵。

　　她放眼看去，果然，約七八歲的周昆全身赤裸游泳，只冒出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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