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積分(25)_亦舒

二十五

　　王抑揚表示要往醫務所縫針。

　　周昭陪著他。

　　醫生為王抑揚細細檢查，消毒，除膿，結果縫了十五針之多。

　　王抑揚從此破相。

　　周昭嚅嚅說：「對不起。」想握他的手。

　　離開診所，在停車場大黑車內有人一見兩個年輕人，立刻跳下車，一下四名大漢圍住他倆。

　　接著，另一架房車也有人下車，那是周太太與周昆。

　　周昭退後，躲到王抑揚身後。

　　王輕輕推開周昭，「回家去吧。」

　　周昭驚怖莫名，王老師出賣她！這時，她不是怕回家，或是往加州，而是她最信任的人毫不猶疑撇甩她。

　　她忽然鎮定，努力站起，握緊拳頭，低下頭。

　　周昆看著妹妹。

　　周昭抬頭，凝視大哥，「你也出賣我。」

　　周太太說：「別胡鬧了，上車。」

　　周昭臉如死灰，「好，我往加州，越快越好。」

　　「行李已經準備妥當，傍晚保母陪你乘飛機。」

　　周昭上車坐好，保鏢關上車門。

　　她無神淚意大眼茫無目的的看著前方，毫無表情，被押回家。

　　停車場只余王抑揚與周昆。

　　周昆說：「我剛要告訴母親周昭所在地，你的電話已到。」

　　周昆對母親說：「我知道大小姐在何處，並可把她帶回，但是，我零用不夠，甚難行事。」

　　「你綁架親妹？」

　　「不，我只不過出賣周昭。」

　　周太太僵住，看牢兒子。

　　周昆毫無懼色，亦無愧意，與母親鬥比誰先眨眼。

　　周太太開出支票。

　　他看過銀碼，還未開口，電話響起，她一聽只說句明白，立刻叫人出發，對周昆說：「你也來。」

　　他們在停車場截住周昭。

　　王抑揚靜靜聽完周昆敘述。

　　「怎會被你捷足先登？」

　　王抑揚推開他，「你是我所知最醜陋的人。」

　　周昆反唇相稽，「拜託，你別謙虛。」

　　王抑揚雙目通紅，回到辦公室。

　　比比知他回來，走出道謝，一看，嚇一跳，「小王，你雙目紅如兔子，額傷有血漬，發生什麼事？」

　　他不回答，找到周氏助手，「請安排我與孫律師見面。」

　　「你決定來燒烤會？」

　　王抑揚微笑，「是我一定到。」

　　他取過替換衣裳到員工淋浴室清洗，他站在蓮蓬頭下不知多久，才出來抹幹身換上衣褲，鏡子裡的他像老了十年。

　　老總管說：「你不舒服，回家休息。」

　　他一言不發著手工作。

　　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累，低頭查閱同事工作表現報告，他的胡髭在下午五點已長得一片青色，他仍然不願下班。

　　周琴來電，「周昭與保母已上飛機往加州，我有話說，什麼時候方便？」

　　「我那裡，三十分鐘之後。」

　　他預先回去收拾一下，把大提琴與斷弓收到衣帽間。

　　周琴帶著食物，打開，是一鍋周宅著名香糯白粥。

　　她用碗盛出，「我想知道的是，你如何得知周昭下落。」

　　王抑揚緩緩說：「我是她老師，她信任我。」

　　「你為何洩露她行縱？」

　　「她是迷途羔羊，理應由家人領回家中。」

　　「周昭極之傷心，回來之後，不發一言。」

　　「少女傷春悲秋，一日半天就好。」

　　「你瞭解她。」

　　王抑揚答：「我根本不認識她。」

　　周琴輕輕問：「王抑揚，你到底是誰？」

　　她已起疑心。

　　可是到這個時候才問，不知會不會太遲一點。

　　「我叫王抑揚，出身普通家庭，生父在我六歲那年，忽然失蹤，音訊全無，丟下母親、姐姐與我，三人設法掙扎存活。」

　　周琴臉色軟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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