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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九


  盧真撇嘴:「現在什麼事比打仗更要緊?哥珊雖然是統領,但她不帶兵。一個文官能有什麼大事?關著她好了。等大人康復時再處理吧!」

  哥普拉點頭,他也不覺得一個被擒的文官統領有什麼重要之處。

  他下令道:「好好關著她,不許虐待。也不許放跑了!等帝林大人有空時再去見她吧!」

  哥普拉塔識人之明,盧真思慮周密,今西雄才大謀,三人都可以算是難得的英才。但在這個時候,他們都不自覺的犯了一個錯誤。他們都忘記了,除了統領處成員、後勤部主管、財政部主管、行政處主管、帝都治部少統管大臣等一連串響亮而引人矚目的職務外,哥珊還有一個不起眼但非常重要的兼職:她還是總長府重建工程的總指揮,曾經全權負責過總長府重建工程。

  那是個非常致命的錯誤。

  經過了一夜的鏖戰,叛軍和至今仍舊堅守陣地的禁衛軍都在休息,他們都在積蓄著力量,準備著更激烈的廝殺。只是,相比與得到源源不斷增援的叛軍,禁衛軍顯得力不從心了。由於叛軍挖斷了幾條通往總長府的溝渠,斷絕了府內的用水和食品補給,這引起了守衛者們的恐慌。

  在兩軍休息期間,經過短暫的談判後,雙方的醫護兵進入了戰場,搜救各自的傷員。這個時候,守軍的陣線裡有人打著白旗出來。向憲兵們提出要會談。

  這時,監察廳在場的最高指揮是憲兵一〇七師師長沙布羅紅衣旗本。見到對方使者,沙布羅吃驚得瞪大了眼晴,好一陣才說出話來:「老師!您親自出來了啊?」

  禁衛軍統領皮古皺著眉,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著沙布羅的臨時指揮部,審視著憲兵們的戰線和工事掩體。看著那個僂著身子的背影,沙布羅忽然有種感覺:對方隨時會像在遠東軍校時那樣,說出一些批評或是指點的話來。

  他恭敬的躬下身子:「老師您辛苦了,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老將搖搖頭,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而微弱:「我也沒想到,會是你在這邊指揮。難怪我覺得攻擊的套路很熟悉——不過推進的節奏你控制得不大好,弩兵和近身戰兵種的配合還需要加強,另外,你太喜歡用側翼包抄了,用了兩次——所以剛剛就吃虧了吧?」

  「是,老師的教誨,學生記住了。」

  「若是我有你一半兵力的話——你是攻不下總長府的。」

  沙布羅恭敬的說:「論起用兵造詣,學生如何是老師您的對手?這次不過是倚多為勝罷了。」

  「倚多為勝……唉!」皮古一愣,他無奈的苦笑,臉上的皺紋都結成了一團:「算了,你也不必安慰我了。『倚多為勝』,這本來就是兵法的正道,我老頭子居然連這個都忘了,還談什麼用兵,還有臉來教訓你——真是慚愧。」

  沙布羅連忙勸解道:「老師您別這麼說……這都是……」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怎麼說好,只能苦笑著搖頭。

  當年,他是他最敬愛的恩師,他是他最得意和心愛的高徒。今天,他們重逢於內戰的戰場上,卻站在了敵對的兩邊。二人默默坐著,只覺得命運之殘酷,無過於此。

  「沙布羅,沒想到在這邊能碰到你。既然如此。我就攤開說了。帝林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突然幹出這種事來,想把大家都害死嗎?」

  沙布羅溫和的說:「老師,這件事情,恐怕不能光怪監察長大人吧?」

  二人心知肚明,此事該負責的人是紫川參星,若不是他縱容羅明海,帝林也不可能鬧到要兵變的地步。

  皮古氣哼哼的說:「事情是羅明海搞出來的,現在他人都死了,帝林還想怎麼樣?」

  「羅明海是死了,但他背後還有指使的人。」

  「指使的人?你懷疑是總長殿下?真是荒謬。怎麼可能呢?聽到羅明海行兇的事。殿下十分震驚,正想狠狠懲治他呢——沒想到帝林就先鬧起來了!沙布羅,你是我的學生。我不怕直說,帝林當真是不知死活。他受了委屈不假,但他也不能這樣亂來!他能有多少部隊?頂天了也就兩三萬人。斯特林就駐在達克,距離帝都不過一日行程,遠征軍殺回來時,到時你們怎麼抵擋?帝林是在把你們往死路上帶啊!現在,趁事情還沒弄到不可開交,我建議,大家先停戰,總長殿下和帝林閣下面對面的談一下。看是否能和平解決這事。」

  在皮古說話的時候,沙布羅一直安靜的聽著。然後,他點頭:「老師,您說的事,不是學生能決定的。不過,學生可以傳達給林大人。您還有什麼要轉達的嗎?」

  皮古轉達了總長提出的條件:總長會寬恕包括帝林在內的參與叛亂官兵,事後也不加追究,眾人的職位和官銜都不會被剝奪。另外,總長還徵調遠東統領紫川秀入京。他將擔任調停人,調解總長和監察長的紛爭——因為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情是廣為人知的,這可以視為對叛軍生命安全的保證。

  會談結束後,知道事關重大,沙布羅沒有絲毫耽擱,立即返身回到了指揮部。他求見帝林,但被告知,帝林長官此刻正忙,沒空見他。

  帝林的首任幕僚兼監察廳第一處處長哥普拉斟字酌句的說:「大人很累了,休息去了。沙布羅,你跟我們說就是了,我們會轉告給大人的。」

  沙布羅望望哥普拉,眼裡掠過一絲懷疑。

  今西紅衣旗本插話說:「沙布羅,帝林大人把工作交給我們三個,你有事就說吧。」

  我們攻打總長府,殺了總統領和軍務處長,這麼大的事,要對外隱瞞是不可能的。」

  「統領們和元老會都會知道真相,要瞞住是不可能。但只要把紫川寧控制了,她沒法發出勤王詔令,統領們就失去了勤王的理由。誰敢起兵,他就是反對新任總長紫川甯殿下,他就成了叛賊,他就被孤立,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討逆平叛!掌握了紫川寧,我們就掌握了大義名分。國家就在我們控制中!二位,拿下總長府後,帝林大人出任總統領,未來的統領處肯定少不了我們三個。諸君,前途無限遠大,我們正當努力!」

  兩位同僚異樣的望著今西,像見到個不認識的人那樣,久久說不出話來。

  今西紅衣旗本笑了,笑得天真又純潔,臉上綻放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他有點不好意思的問:「呃,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錯,沒錯!」

  「很好,很好!」

  兩位紅衣旗本忙不迭地出聲。說實話,以前他們對這個幼稚的同僚並不是很看重,帝林為什麼會把內情司這麼重要的職務交給這樣看似靦腆的小夥子,他們也不是很明白。

  現在,他們明白了。

  七八六年一月一日中午十一點左方,在總長府內的人們並沒有等來停戰的答覆。等來的卻是更猛烈的攻擊。中牛十一時。守衛者們聽到外圍傳來了轟隆轟隆的聲響,那些有經驗的軍官無不臉如死灰——重型攻城器械來了,守衛者的末日也來了。

  重型的攻城器械只有正規軍中才有裝備的。憲兵團雖然也是武裝部隊,但他們是紀律懲戒部隊,只裝備有輕武器。現在,他們卻弄來了大型重武器,這表明了,帝都城內肯定有某支正規軍被他們控制——不是中央軍就是遠征軍——這兩支軍隊無論哪支被帝林所控制,對總長府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有了攻城車,叛軍進攻的速度會大大加快,在戰線全盤崩潰之前,不可能有增援來的。於是。困守內線的家族大元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在總長府的地下室裡,地面交戰的聲音不斷地傳來,重型攻城車碾壓著地面的沉悶回聲在窄小的空間裡轟隆的震盪著。昔日總長的秘室,如今已變成了最後的防禦基地和傷兵醫護室了,牆上點著火把和油燈,空氣中充斥著血腥和消毒水的刺激味道,傷兵在痛苦的呻吟、慘叫著。坐在地上休息的文官臉色發白,不時探頭探腦的朝地下室的入口望去,生怕叛軍立即就打來。

  在一群爭吵的禁衛軍官旁邊。紫川寧看到了她的叔叔。老人坐在軍人中間,幾個軍官在他面前激動的爭論著,揮舞著手臂,口水橫飛。但紫川寧看出了,她的叔叔根本什麼都沒聽。他那毫無焦點的目光已經暴露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

  看到紫川甯進來,老人眼中一亮,他起身朝紫川寧走來。

  「你跟我來。」

  他說著,帶著侄女進了一個沒人的房間裡。

  「叔叔,剛剛我上去看了,確實是弩車和攻城錘。回廊防線已經失守了,皮古大人正在收拾兵馬在後殿組織新防線——」她猶豫著,像是對要出口的話難以啟齒,「但他也認為,守是守不住的。攻城錘太可怕的,什麼建築都頂不住它敲幾下。皮古大人認為,趁著我們現在還有力量,應該馬上組織人馬突圍,殺出去!」

  「突圍出去?」紫川參星眉頭輕輕一挑,「突圍到哪裡?」

  「到中央軍大營——或者乾脆到達克,到斯特林那裡!」

  「未必出得去。」紫川參星搖頭,「帝林這人,品行不怎樣,但說到用兵和帷幄,他確實是一把好手。他既然敢圍攻總長府,那就肯定料到了我們突圍的可能。」

  「這……」紫川寧語塞,對帝林的軍事才能,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了。在堅守帝都時候,她親身見識了那位相貌酷似女子的將領的超人智慧。設伏、包抄、截尾、誘敵,那一連串眼花繚亂的戰術令魔族叫苦連天。帝林是全方位的戰術天才,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他同樣擅長。儘管滿腔義憤,但紫川寧不得不承認:到真刀實槍的戰場上,自己比他確實差得太遠。

  「剛才,有幾個團隊長向我提議,暫時與叛軍議和,等候遠征軍回援。」

  紫川寧秀眉一蹙,詫異道:「我們不是派皮古過去說過了嗎,帝林的態度很明確,他根本不想議和,只想死打到底。」

  「他們的『議和』。是我們這邊放下武器!」

  「什麼?」

  然後,紫川寧明白了過來,臉色陡然變了,失聲說:「這不是投降嗎?」

  她心頭火起:「叔叔,是誰說的?把他們抓起來!」

  紫川參星搖頭:「抓了他們,又有什麼用呢?他們只是說出心裡話而已,抓了他們,更多的人就連心裡幫都不說了。他們乾脆就直接陣前投降,或者——」

  他轉向紫川寧,眯起了眼睛,不說話。但紫川寧已經讀懂了他眼中的寒光,她不寒而慄:那些被逼得絕路的禁衛官兵也有可能兵變,甚至抓了叔叔和自己去交給帝林。

  她愧疚的說:「叔叔,是我的錯。若我能掌管好中央軍……」

  「不,阿寧,這件事,錯的是我。」紫川參星很平靜。他不像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而更像夏日午後在樹下在跟自己的侄女閒話家常:「其實,你做得很不錯了。全無軍事經驗的你來統領中央軍,這本身就是件極困難的事。你做得已經比我估計得好了——不是每個人都是流風霜那樣與生俱來的軍事天才的。這件事上,犯錯誤的是我,我低估了帝林,卻高估了羅明海和林迪。我挑釁了那條毒蛇,卻沒提防他的反撲。阿寧,這也是一個血的教訓,你繼任總長後,要記住:在沒把握消滅對方之前,不要輕易出手挑釁!」

  紫川寧哭笑不得。外有強敵圍攻,內有兵變之危。自己的叔叔卻在好整以暇的教導自己如何做一個好總長。她委婉的說:「叔叔,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該想想怎麼應付……」

  「該如何應付,我已經準備了。帝林包圍了總長府,但他不知道,總長府內還有一條秘道,可以一直通出帝都城外。」

  紫川參星笑笑,笑容慘淡又淒涼:「這是我們紫川家代代相傳的機密,自從你爸在臨終前告訴我這個,我本來以為這條秘道永遠都用不上了。沒想到,今天還是要用上了。阿寧,等一下你就從秘道裡撤退,離開帝都,號召各路軍團勤王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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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紫川寧又驚又喜:「叔叔,我們馬上走!」

  「傻丫頭!」紫川參星撫摸著自己侄女的頭髮,臉上流露的是慈祥和悲哀:「只有你能走。我留下坐鎮,禁衛軍才有可能死守。若我們同時消失,那他們馬上會向帝林投降的,憲兵們也會迅速追上我們——只有你逃掉了,今日的犧牲才有意義。」

  「不,叔叔,我怎能丟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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