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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八


  七八六年一月一日淩晨。西北藍城。

  早起的流風霜在閨房的窗口同樣望到了那顆耀眼奪目星辰的隕落,她移步窗前,出神的凝視著流星那拖長的焰尾,星光灑在她凝玉般白皙的臉上,耀眼的光芒已經映滿了她明晰的雙眸。

  「天隕巨星,國失重將。」望著流星,流風霜心頭充滿了疑惑:「現在並無戰事,紫川家為何出此天兆?能引動天機。隕的又是哪一位重將?是斯特林,還是帝林?難道,會是他?」

  愣愣的望著流星,流風霜心下忐忑,她癡癡地站在那,想念著心上的人,身上被晚霞打濕了也茫然不顧。

  當紫川秀和流風霜都看到流星的時候,同樣在魔族王國的佛格羅茲比亞城,卡丹公主殿下睡得正香。卡丹若醒來的話,從她的窗戶可以看到,一顆巨大的流星正拖著長長的尾焰,從她窗邊的天際劃過。

  流星走得很慢,很慢,仿佛它也在眷戀著不願離去,燦爛的星光透過窗戶。溫柔的灑在公主秀美的臉龐上,仿佛愛人的手在撫摸。

  「斯君……」卡丹公主喃喃囈語:「……不要走……」

  睡夢中,她的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滴流淌在美麗的臉上。在流星光芒的照耀下,每一顆淚水都在散發著異樣的光彩,晶瑩剔透,美得像珍珠一般。

  輝煌的流星慢慢的消散,黯淡,最終消逝在黎明到來前的東方天際。

  七八六年一月一日淩晨五時,功勳卓著的紫川家重臣、軍務處長兼遠征軍司令、斯特林統領。在帝都郊外望都陵遇刺身亡。遇害時,年僅三十一歲。

  當哥普拉帶著部下們回到帝都時,圍攻總長府的軍事行動依然在繼續。憲兵們已經攻佔了總長府的前門和花園,黑色大衣的士兵像蝗蟲一般擠滿了昔日尊嚴的漢白玉宮門,帝林的指揮部也移到了總長府的候見室內。

  踩著泥濘不堪的名貴地毯,側身讓過一群穿梭經過的士兵,哥普拉神色嚴肅的踩著總長府的匾額進入了那條著名的長走廊。指揮部的房門敞開著,遠遠地他就看到了帝林。

  總監察長憂鬱的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注視著對面牆上的鏡框。在上面,家族首任總長紫川雲在威嚴的注視著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裡飽含了對這個叛賊的痛恨。帝林無動於衷的坐在殘缺的候見椅上,對畫像上投來的目光視而不見。在大群嘈雜而忙亂的參謀中間,他冷漠得像一位事不關己的過路人。

  「哥普拉!」在哥普拉看到帝林的同時,監察總長也發現了自己的頭號心腹。他興奮的躍起身,快步走近來:「事情辦得如何?有沒有接到人?」

  站到帝林的面前,哥普拉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帝林立即察覺到不對,喝問道:「失敗了?沒截到人?」

  「大人,我們接到人了。」鼓起了勇氣,哥普拉小聲說:「今早五點多,我們在望都陵接到了他——他和隨營軍法官吳濱一起來的,沒帶衛兵。」

  「哦。」很明顯的可以看出,帝林松了口氣:「那樣的話,你們要看好他。多派守衛,但待遇一定要好,伙食要精細,照顧要周到,要客氣。我二弟脾氣很倔強,他現在肯定是不願意見我的,說不定還會發脾氣。你們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等過多些日子,局勢平穩下來,他的氣也該消了,那時我再去與他好好說說……」

  「大人,我們沒能活抓到他。」哥普拉低著頭,不敢看帝林的眼睛,「斯特林大人拔劍抵抗,我們沒有辦法,只好……」他低著頭,默默注視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出聲。

  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血色從帝林那白皙的臉上一點點的消失了。哥普拉聽到頭頂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充滿殺氣的喝問,仿佛地震前的低沉雷聲:「人呢?」

  哥普拉沒有回答,他低著頭,沉默著。

  剛才還嘈雜繁忙的指揮部裡,此刻安靜得令人恐懼。參謀們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吃驚的看著站在那裡的兩個人。

  監察總長身軀微微晃動著,像發冷般哆嗦著,他低沉的又問了一次:「人呢?」

  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刺骨的寒意從心底無可抑止的湧了上來,帝林感到了寒徹骨髓的恐懼,他清晰的看到了。前方是一片漆黑的深淵,深不見底,沉淪永無盡頭。

  哥普拉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他幽幽的眼神,於是,帝林什麼都明白了。

  如同被人正面重重擊了一拳,他跌跌撞撞的倒退幾步,一下子跌回了原來地椅子上。臉上全無血色。像是脊樑骨被打斷了一般,他深深的彎下腰,痛苦的掩住了臉,低沉的嗚咽聲從他那手中慢傳出來。恍惚中,他看到了一張臉孔,那個爽朗而正直的軍人正溫和的對著他微笑,近二十年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幕的出現在眼前,劇烈的痛苦已經將帝林給吞噬了,他泣不成聲,痛苦的呻吟道:「老天,我們到底幹了什麼!」

  「大人,請節哀。」哥普拉站前一步,懇切地說:「我們本意確實想抓活的,但斯特林大人他拼死抵抗,而且還拔劍砍擊我們,為了自衛,我們不得不動手——很抱歉……」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帝林毫無動靜的坐在那裡,繼續說:「何況,大人,我們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不能再顧忌私情了。斯特林閣下雖然是您的摯友,但他愚忠於家族,是我們的威脅。如果他不死,不止您一個,我們的幾萬弟兄都得死。他死,未必不是好……」

  哥普拉沒能說完,一記兇狠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他臉上,將他整個人都打飛了出去。沒等他站穩身子,帝林已經咆哮著撲了上來,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胃上,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從胃一路急速的傳上大腦。他整個人抽搐著,癱軟得像一團泥。但他沒能坐在地上,因為帝林已經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起,掐住了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吼道:「人呢?你給老子說!」

  哥普拉抽搐著,嘴裡不停的嘔吐著酸水,他掙扎著說:「大人,他死了!」

  「你撒謊!二弟戰無不勝!他是紫州之虎!你們怎麼殺得了他!把他交出來!交出來!」

  帝林兇狠的咆哮著,渾身上下散發著如獅如虎的可怕殺氣,在他身上,殺氣像火焰燃燒一般升騰著。參謀們嚇得魂飛魄散,誰都不敢上前勸阻。

  哥普拉當場就崩潰了,他在帝林鐵腕般的手中掙扎著,大口的喘息著:「死了,大人,他死了!」

  「你撒謊!撒謊!二弟不會死!」帝林瘋狂的吼聽著,他掐住了哥普拉的脖子,眼睛血紅的喊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哥普拉拼命掙扎,他使勁地掰帝林的手,但帝林瘋狂若虎,手腕像是鐵鑄的一般。他的頸骨被掐得咯咯作響。他想向旁邊人呼救,但帝林的鐵碗已經捏住了他的聲帶,他無法發聲。呼吸困難,眼睛漸漸凸出,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弱,一陣又一陣的眩暈,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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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普拉恍恍惚惚的想:「難道,我要死在大人手上了?」

  就在這時,幾個人沖進了房間。

  「大人,快放手啊!哥普拉快不行了啊!」

  第二司司長今西紅衣旗本和第四司司長盧真紅衣旗本失聲驚叫。他們都是被帝林的咆哮驚動趕來的,恰好看到了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眼看哥普拉就要硬生生的被帝林掐死了,二人連忙沖上來把他拉開,可是瘋狂的帝林有著無窮的力量,軍官們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照舊無法撼動帝林的手。

  眼見哥普拉都吐出舌頭眼睛發直了,今西紅衣旗本回頭吼道:「傻呆著幹什麼?還不上來幫忙!」

  被他暴喝驚醒,在場幾個被驚呆了的參謀和在門邊觀看的兩個衛兵連忙也上來幫忙。大夥兒合力,好不容易才把帝林拉開來。這時,哥普拉已是臉色發紫了,他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著酸水,眼淚和鼻涕流了滿臉,臉色發紫,身子像蝦米般卷成了一團。

  但這時,沒人顧得上理他了。大夥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監察總長身上。部下們忐忑不安的望著他,誰都不敢靠近。

  過了一陣,盧真紅衣旗本輕聲問:「大人,您,沒事吧?」

  帝林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神色茫然,眼神空洞。對部下們的呼喚,他恍若不聞。整個人仿佛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大人,您息怒。哥普拉說得沒錯。斯特林不死,對我們威脅太大。他頑固不化,而且有威望。他武功太高,關他是關不住的。只要他逃出去,隨時都能號召起幾萬勤王軍來攻打我們。」

  「大人,您的情緒不穩定……最好休息一下……」

  盧真話音未落,帝林頭一昂,口中鮮血狂噴,將地毯濺得一片猩紅。在部下們的驚呼聲中。監察總長已從椅子上癱軟了下來。昏了過去。

  因為斯特林的死,帝林也瀕臨崩潰,叛軍的臨時總部陷入了混亂中。在帝林昏迷以後。在場的三名紅衣旗本——哥普拉、盧真和今西——慌成了一團。

  「必須封鎖這個消息!」

  清醒過來後,三人同時想到了這個。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消息一旦傳出,不要說動搖軍心,全軍崩潰都是有可能的。

  蛇無頭不行,現在正是兵變的關鍵時候,數萬叛軍不能失去指揮。在帝林不能理事的時候,必須有人指揮監察廳的部隊,這點,三人都是明白的。

  但到底誰來擔當這個重任呢?

  奇怪的一幕出現了。三名紅衣旗本互相謙讓,哥普拉贊今西閣下年富力壯精神好,今西說盧真閣下深謀遠慮主意多,盧真連忙誇哥普拉德高望重威信夠,大家都說自己才疏學淺無法勝任——倒不是監察廳的司長們高尚到視權勢如浮雲的地步,只是大家都知道,現在監察廳危機四伏,形勢太複雜了,總指揮這個位置。沒有把握的人最好不要接,真的要死人的——而且,司長們還有點不好出口的私心:萬一兵變失敗,家族將來追究責任時,除了帝林外,那個「代理總指揮」肯定是家族追殺的首要目標。

  責任大、風險高,好處卻沒有——這種好事還是留給別人去幹吧。

  司長們足足相互謙讓了五分鐘,眼見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哥普拉忍無可忍,拍著桌子喊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大家都不用推了,我們三個一起指揮,誰都別想走!」

  以牙還牙,二位司長都推舉哥普拉負責對外發令,理由非常充足:哥普拉是帝林的親信近臣,常常代帝林傳達命令,他出面的話,大家才不會懷疑。

  哥普拉推無可推,只能同意。於是,以哥普拉為首的「三人指揮部」就此成立了。

  在黃金時代的眾多將星中,並沒有哥普拉的名字。他沒有運籌帷幄的才能,更沒有馳騁沙場的氣魄。在軍事領域,他充其量只能算一個庸將。但他有一個長處,他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不高估也不妄自菲薄。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範疇,有把握的事,他會很堅決的做;沒有把握的事,他就東張西望的拖,直到比他高明的人來接手——總而言之,比普通人略勝一點,但還沒到優秀的地步。

  因為帝林清醒時已經制訂了完整的政變計劃,也安排了人選去執行,哥普拉根本沒想過改動,他亦步亦趨的照著擬定的步驟執行——說得更簡單點,就是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那等。

  早上六點二十分左右,坐在指揮部裡打瞌睡的紅衣旗本們被叫醒了。行動司的抓捕組報告,他們抓到了幕僚總長哥珊,並說哥珊希望能見到兵變部隊的指揮官。

  揉著一夜沒睡的通紅眼睛,哥普拉詫異地問:「哥珊竟沒有自盡?」

  哥珊是在早上六時被抓獲的。就在兵變的晚上,紫川參星預感到大事不好,派李清去將那些重要的大臣和官員接入總長府保護,哥珊也在這個名單上。但哥珊因為出席宴會沒在家,李清沒能接到她。當她回到家中時,兵變已經發生了,憲兵們潮水般湧上街頭。哥珊身為帝都治部少的直接監管大臣,也是抓捕的重點對象。但她見機得快,在叛軍趕到前離家潛逃。帶著親兵們躲進一個親戚的家中。但不幸的是,她的親兵中也潛有第七司的眼線。沒等天亮,監察廳已經得到了密報,憲兵們包圍了藏身處。

  哥珊是羅明海派系的重要人物,她剛直,強硬,哪怕對著總長也不肯低頭。抓捕的憲兵估計她肯定是不會屈服的,說不定還會上演一幕罵賊而死的狗血場面。出於對她的尊重。帶隊的軍官特意在門外等了好一陣,給她留出了自盡的時間。

  結果讓大夥跌破眼鏡:哥珊下令親兵通通放下武器投降,她自己打開房門出來說:「我是哥珊,我投降。帶我去見你們的長官,我有重的事跟他說。」

  監察廳軍官們感覺像眼睜睜看到一頭老虎變成了貓。

  聽完報告,哥普拉哭笑不得。他問兩位同僚:「誰有興趣去見哥珊?」

  今西笑咪咪說:「那個婆娘?沒意思透了,說話像人人欠她錢似的。我沒興趣過去聽她訓話。」

  盧真也搖頭:「哥珊不是普通人。如何處置她,要殺、要放還是要用?這得大人才能決定。反正我們不能擅作主張的,見她幹什麼?」

  「但萬一她有什麼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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