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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〇


  「阿寧,我們兩人,必須留下一人坐鎮。誰留下,誰逃?這不是叔叔我來定,也不是你來定,這是為了我們紫川家的利益定的,為了家族的列祖列宗定的!在魔族攻來時,我就已經逃離過帝都一次了,這次,我若再逃,即使我能忍受逃亡路上的顛沛流離活下來,但我這次丟了這麼大臉,也沒臉再坐總長這個位置了。而且,我年紀大了,身體也很差了,即使沒有帝林這件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阿甯,叔叔年紀大了,讓我到各地涎下老臉去求那些軍頭,我實在是受不了這個苦也丟不起這個臉了。阿寧,你年輕,你堅守帝都,寧死不退,在民間有威信。所以,即使你這次逃離了也不會損折你的名聲。更重要的是,你比我年輕!阿寧,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家族三百年的基業,不能斷於你我之手!」

  紫川寧還想再爭,但叔叔臉上已變了臉色:「紫川,你跪下!」老人臉上流露出了少有的肅然,他的聲音中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紫川寧不由自主的跪倒在他面前,眼中充滿了茫然。

  威嚴地俯視著自己的侄女,紫川參星肅然道:「雲殿下及列祖列宗在王,我,紫川家第八代不肖子孫紫川參星,將總長之位傳遞給我侄女紫川甯。阿寧,你跟著我宣誓!我,紫川甯……」老人低沉的聲音有一種難以言述的蠱惑力,神秘又壓抑。

  紫川寧茫然,她低聲的重複:「我,紫川寧……」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總長……」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總長……」

  「……我統掌家族的軍隊,捍衛家族的領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廟與社稷。盛衰存亡,決於我手……」

  「……我統掌家族的軍隊,捍衛家族的領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廟與社稷。盛衰存亡,決於我手……」

  「……我已奉獻於家族……」

  「……我已奉獻於家族……」

  「……我的血脈,從此將流傳於家族之血……」

  「……我的血脈,從此將流傳於家族之血……」

  「…永不退縮,永不畏懼。無論何等艱難困阻,我將牢記……」

  「…永不退縮,永不畏懼。無論何等艱難困阻,我將牢記……」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願列祖列宗庇估,令我家族榮耀廣播天下,興旺昌盛!」

  「願列祖列宗庇估,令我家族榮耀廣播天下,興旺昌盛!」

  宣誓完畢,紫川參星跟著在紫川寧身邊跪下。他昂著頭,像是對高居蒼穹之上的神靈禱告:「列祖列宗在上,從今日起,紫川寧就是家族的第九代總長。願列祖列宗庇佑!願家族氣運長久。萬年不竭!」

  然後,他轉過頭:「阿寧,起來吧。雖然儀式簡陋了點,但從現在起,你就是家族的總長了。從現在起,叔叔我也得聽你號令了。剛才的儀式和誓詞,你記住了。這是我們家族列代總長繼位的宣誓詞,將來你傳位給你的繼承人時,也得讓他這樣宣誓。當年,你爸爸是手把著手教我讀的……」

  「叔叔!」紫川甯哀呼一聲,她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叔叔,淚水大滴大滴的湧出,「叔叔……」

  一雙溫暖而慈愛的手慢慢的撫摩上她的頭髮,老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迴響:「對不起啊,我本來已為你準備了盛大的登基儀式……沒想到讓你這樣子登基……真想親手把家族交給你,看著家族在你手中一天比一天興旺……叔叔老了,但真想活到看到啊!對不起啊,阿寧,我沒能守住家族的基業,把這樣一個爛攤子交給你……叔叔很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爸,更對不起家族的列祖列宗啊!」說著,老人失聲痛哭,「阿寧,將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想到就要失去世上唯一的親人,紫川寧心如刀割,淚如泉湧。強忍住悲慟地問:「叔叔,沒有你在身邊,我出去以後,該怎麼辦?」

  「阿寧,這麼久還不見增援來,我估計不但中央軍,怕遠征軍那邊也是出變故了。斯特林忠義,絕不可能跟帝林同流合污,但他太過耿直,我怕他是中了帝林的圈套……阿寧,出去以後,第一件事你就是要趕緊到遠征軍中去!若我猜得不錯,帝林很有可能害了或者囚禁了斯特林,已經控制遠征軍。但無論如何,遠征軍畢竟是我家族的軍隊,忠義的官兵肯定占大多數。只要你能到遠征軍中,你就找文河。他雖然驕傲,但卻正直,他跟帝林是合不到一處的,只要他在,他就能保護你起來。」

  「若是文河也被帝林害了呢?」

  紫川參星一愣,喃喃道:「連文河也死了?對,帝林既然能下手害斯特林,那他真的就再無顧忌了,也不在乎多害一個文河。但帝林總沒法把遠征軍中的高級將領都殺光吧?遠征軍中,除了文河,還有誰呢?方雲?斯塔裡?」

  想起這些軍官,紫川參星不禁有些躊躇。對於這幾位軍官,他的瞭解並不深。

  他們都是地方部隊積功提拔上來的軍官,參星對他們的瞭解僅僅限於覲見時那短暫的幾分鐘,那幾句程序化的對答:「方雲卿,你辛苦了!今後,還望你多多努力!」

  「謝殿下隆恩,微臣必將戮力盡心以報!」

  紫川參星就是對自己再有信心,他也不敢就憑那短短兩句話鑒別忠心。當然,在正常情況下,方雲和斯塔裡肯定會服從來自中央的命令,但如今這個非常時期,中央的權威已被帝林的軍隊所顛覆。紀律和權威都指望不上了,這個時候只能依靠每個人心中的忠誠。

  而將侄女交托拾幾名並不熟悉的中層軍官,紫川參星實在也放不下心來。

  沉吟良久,紫川參星終於說:「若是找不到文河……阿甯,叔叔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隨機應變吧。遠征軍那邊若不行,你可以投明輝。他雖是怯弱,但卻忠義。西北邊防軍也有相當實力,足以與帝林一戰,明輝若是戰敗……再不行,你還可以向流風霜或者林家借兵來消滅帝林!」

  紫川寧駭然,紫川參星倒是淡然:「不要驚訝,為複國,我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紫川甯低聲應了聲:「是!」心中卻是奇怪,叔叔連向流風霜借兵都想出來了,為什麼卻忘了,家族在東邊還有一位手握重兵的名將紫川秀呢?

  「叔叔,我想……若是遠征軍指望不上。我可否先向遠東統領求援呢?」

  「萬萬不可!」紫川參星立即說,「紫川秀與帝林關係太密,他們若互為勾結,阿寧你就等於送羊進虎口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紫川寧失望的點頭。看著自己的侄女,紫川參星只能苦笑了。自已的侄女年紀還是太輕,考慮問題不能長遠。老實說,帝林這次的謀反是倉促之間被逼的,紫川參星是不怎麼相信他會事先跟紫川秀串通的。但他擔憂的卻是另一個問題:紫川家三百年的統治,民心未失。無論流風霜還是林家,他們都是外人,即使他們能擊敗帝林,他們也沒有能力徹底吞併整個紫川家——當然,為這幾路友軍的參戰。紫川家肯定要哦付出慘重代價的,家族的西北和西南很可能就要當成酬謝他們的禮物了,但即使這樣,也比邀請紫川秀增援的好。

  因為流風霜和林家都是外人,他們若想反客為主,徹底吞併紫川家的話,他們會遭到家族本土貴族和軍閥——比如說遠東的紫川秀、西北的明輝等人——的堅決抵制。但若是紫川秀平定了叛亂,借此功勳,有著紫川姓氏的他完全可以繼承大位的。家族內部不會有太大的反對聲,林家和流風霜也沒有介入的理由,這完全是紫川家的內部事務。

  家賊比外人更可怕,這就是紫川參星的觀點。

  但這些東西,現在是沒法跟紫川寧說明白的。在這個女孩子心裡,現在還充滿了「阿秀哥哥,甯妹妹」之類的幼稚思想,她還不明白,現在早已不是青梅足馬的童年時代,紫川秀也早不是當年那個純真而充滿熱血的少年了。現在的他,已經是野心勃勃的遠東軍閥身兼魔族王國的皇帝。這樣的人物,眼見中央出現了機會,豈有不乘虛而入的道理。

  帝林謀反竊國,惡名天下昭著。在國內,他和元老會的關係很僵,貴族們絕不會支持他。而國際上,無論林家還是流風家,他們怎麼想且不管,唇亡齒寒,他們也不可能支持這種謀反的家賊。四面樹敵之下,帝林縱能逞兇一時,但其勢必不能長久。

  但紫川秀……紫川參星實在無法看透他。這是個出得池塘變金龍的人物,紫川參星對他的警惕是由來已久了。若論對紫川家的威脅,他比帝林還大得多!

  望著自己的侄女,紫川參星露出了慈愛又痛心的眼神。

  我的侄女啊,你要走的是,是一條艱辛而佈滿荊棘的複國之路啊!你誰也不能相信,誰也不能依靠,你要利用所有人,卻不能被別人所利用。你要面對的,都是最兇狠最狡猾的敵人,帝林,紫川秀,流風霜,林睿——這些人,無一不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計謀百出,智慧過人。他們無論是閱歷還是經驗都要多你百倍,要與這種強勢的人物周旋,將紫川家族的血脈給保存下來——侄女啊,你的叔叔交給了你一個並不輕鬆的任務啊!

  心裡想著許多,他的臉上並不顯露絲毫,只是淡淡的說:「阿寧,時間不早了,你該出發了!」

  紫川寧站了起來:「叔叔,你要堅持住,我出去以後,馬上就聯絡救兵!我要去遠征軍那裡喊來增援,很快會來解救你的!你一定要堅持住,等著我回來!」

  紫川參星望著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力的朝她揮手。

  紫川寧轉身離去,忍不住捂著臉想哭。身後傳來了叔叔的聲音:「孩子,要堅強,記住,你叫紫川!」

  這時候,強忍住的淚水終於還是奪眶而出,紫川寧在心裡默默說「叔叔,我絕不會忘記!我保證!」

  當晚,兵變的消息已像風一般傳遍了整個帝都。

  居民們恐慌不安,人們慌張的躲在自己家中,把值錢的金銀打好了包袱。他們關緊了房門,不敢開燈,在窗簾的縫隙裡窺視著街上軍隊行進的情景。

  當太陽升起來時,呈現在帝都市民們眼前的,是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的景象。商店照常營業,學校、醫院也照常開門,唯一的異樣是,穿著黑色大衣的憲兵們代替了巡邏的警察,他們神情嚴肅的站在街頭,指揮著市民繞開幾條通往中央大街的幾條道路——總長府和統領處都在那條街上,以那為中心的約一平方裡的地方至今仍是戰區。

  在這天,唯有在這個莊園,依然保持了一貫的安寧,那席捲整個帝都的恐怖氣氛對這裡沒有任何影響。

  門被打開了,吳松小旗武士帶著滿身的雪和寒風走進屋裡來。屋子裡的幾個人同時望向他,小旗武士鞠身行禮道:「大人!」

  「不必那麼多虛禮。」遠東軍副統領林冰將軍一身戎裝,修長的深藍軍官制服上佩戴著金色的將領徽章,映照得這位女將軍俊秀的臉頰分外靚麗。她好整以暇的塵在椅子上,窗外清晨的陽光恰好照著她半邊臉,於是在吳松看來,這位女將軍的身周仿佛籠罩在耀眼的光圈中一般。

  「吳松,你回來得正好。有幾位貴客在,你等一下,握有話跟你說。」

  林冰轉過頭,微笑著對對面的人說:「各位爵爺今天大駕光臨,我們十分榮幸。尤其是蕭平爵爺。大人曾說過,他當年在帝都時常蒙您照顧,還特意囑託我這次過來一定要向您老人家問好。我本想親自拜訪,只是俗務纏身,也怕叨擾了您——沒想到您先來了,真是讓我們小輩的慚愧啊!」

  「林冰大人,您太客氣了。」坐在林冰對面的是一位衣飾華貴的老人。他一頭矍爍的白髮,面貌端莊,神態雍容平和。他從容的笑道:「當年的一些瑣碎小事,難得秀川大人還記在心上,真是慚傀。」

  林冰莞爾一笑:「我家大人一向珍重友誼。只要是朋友伸出來的手,無論多遠他都會接住的,而且永遠銘記在心。」

  蕭平微笑道:「是啊,秀川大人是個重情誼的人!上次大人回來,跟我們幾個老頭子聊天,大夥聊得很是投機。可惜這次大人沒回來,回想起大人的談吐和風采,我們都很想念啊!不知大人何時有空能回來跟老朋友們見見呢?」

  「有勞諸位爵爺牽掛了。我家大人也很想念大家。只是軍務繁忙。家族又委任大人當了極東統領。家族如此器重,大人也不敢懈怠了軍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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