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三千鴉殺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傅九雲別過腦袋,淡然道:「公子齊也好,傅九雲也好,只是個名字罷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一次公子齊沒能陪著她,他總是遲到一步。這一次,傅九雲會把她抓住。」

  覃川傻傻地看著他,眼淚不小心又掉下來,她趕緊用手擦去,像是不允許見到自己軟弱。

  傅九雲對她笑了笑,伸 出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撫摸:「你看,她連放聲大哭都不敢,她活得真累。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小姑娘?」

  覃川唇角一彎,想笑回去,可實在笑不出來,只好搖了搖頭,低聲說:「……不要讓她變得軟弱。」

  他的拇指慢慢摩挲到她臉頰上,把未幹的淚痕抹去,聲音好輕:「我想她過一個女人該過的幸福日子,軟弱些也沒關係。很早以前,我就這麼想了,現在這個想法一點兒也沒變。」

  她像是逼迫自己似的,奮力躲開他的手,用袖子捂住臉,把那些不爭氣的眼淚全部吸幹,再抬頭的時候,除了眼睛發紅,一切都和平時沒兩樣。

  「……那不可能。傅九雲,把東西還給我,我有要緊事。」她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平淡地索要荷包。

  卿心如鐵

  傅九雲看著她攤開的掌心,上面的紋路清晰而且深刻,這樣的人性格倔強,不輕易聽人言。這只手曾經也是柔若無骨,纖白嬌嫩,被萬千人捧在掌心呵護。到如今上面有了大大小小的厚繭,甚至一隻指甲斷了也被放著不管。

  他這一生牽過許多女人的手,有纖細的,也有豐滿的;有矜持的,也有奔放的。風流一笑便可輕輕放開,無牽無掛。誠然她們都是無比美麗,可是那些曾經耀眼的美麗,與這雙經歷過風霜的手比起來,仿佛都黯淡了顏色。

  做公子齊時,愛上她鮮豔靈動的顏色,像是於灰色凡塵間忽然遇到知音,萬千人在她之前,萬千人於她後,獨獨她的東風桃花打動了他,萬分貼切,千分符合。或許在世間她並不是最好,但在他心底,再也沒有比她好的了。

  他曾想,她會是開在清池中的一朵嬌蓮,會是被人寵溺地養在心底的一隻小魚兒,會是畫廊下、雪月中,一段嫵媚繞梁的琴聲。

  直到她隕落在人世的沙漠海裡,卻倔強地開出荊棘花來。

  傅九雲緊緊握住這只手,失而復得似的。心底有個聲音問他:會放開嗎?

  「……絕不。」他回答出聲,將她一把拉過來,甚至有些粗魯的揉進懷裡,「覃川,你休想。」

  「那是我的東西!」索要不成,覃川惱了,在他懷裡扭來扭去,試圖去搶自己的牛皮荷包。

  傅九雲咳了一聲,一根手指勾住她脖子上的胸衣系帶,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幾日不見,小川兒還是這麼熱情如火,這便要獻身了麼?」

  她嚇得急忙滾到角落,使勁搖頭。傅九雲笑吟吟地當著她的面把牛皮荷包打開,往裡面看了一眼,略有些驚訝:「哦?這竟然是乾坤袋?」

  他在裡面掏一下——抓住一件半舊衣裳來,再掏——一包乾糧,繼續掏——桂花頭油、梳子、碎銀子、各類常用藥丸、一遝白紙……這只拳頭大小的荷包裡裝了不知多少東西,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來,是件難得的仙家寶物,故而取名乾坤袋。

  最後,他掏出了魂燈。覃川臉色一沉,正欲行動,忽聽他緩緩說道:「不要妄動,川兒,你還早得很。」她剛準備伸出去的手只得極度不甘地縮回去,神色陰沉地看著他掌上的魂燈,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傅九雲將魂燈掂了掂,含笑看了她一眼:「你知道這件神器有多危險麼?真正是膽大包天。」

  她沒有說話,靜靜看著他,目光平淡。

  他把魂燈裝回去,連著寶貴的乾坤袋一起塞進自己懷裡,毫不客氣地占為己有:「這東西不能給你,我要帶回香取山,你也跟我走。」

  她目光微微閃爍,低聲道:「我不會回去。」

  「左紫辰已經離開了香取山,玄珠也追在後面走了,想必以後也不會回來。你大可不必擔心有人會認出你。」他的指尖摩挲著她的臉頰,聲音變得溫柔,「川兒,不要再孤零零的,你還有一生一世可以活。」

  一生一世嗎?她的鼻尖猛然一酸,喉嚨裡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疼得厲害。勉強清了清嗓子,她聲音沙啞:「我的一生一世,只有現在了。」

  說完她忽然直起身體,像是打算伸個懶腰,傅九雲忽覺面前殺氣逼人,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猛獸正對著他狠狠撲下。覃川猶如脫兔般跳了起來,厲聲道:「猛虎!咬他!」

  平空陡然出現一隻碩大猛虎,張開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咬向傅九雲的腦袋,躲也來不及躲,他的腦袋一偏,那滿嘴的利牙盡數咬合在左邊肩膀上,他登時悶哼一聲,鮮血瞬間便染紅了半邊身體。

  覃川面沉如水,飛快從他懷中將乾坤袋取出,轉身推門便走,逼著自己不許回頭。

  打開的房門突然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大力摔上,「卒卒」數聲響,她耳邊一陣刺骨的涼意,數十根通體銀白的寒光射在門上,將其釘死。傅九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竟帶著一絲陰森狂怒:「覃川,你還想去哪裡?」

  她猛然轉身,卻見他掌心有銀色電流吞吐,一把蓋在猛虎頭上,瞬間就將這厲害無比的靈獸打成碎裂的光點。覃川的心跳幾乎停了,僵硬地靠在門上,動也不動。

  傅九雲低頭看看自己半邊染血的身體,撕開領口,肩頭兩排深可見骨的牙印,鮮血如泉水般湧出。她是真的要殺他,冷血冷心,毫不留情。他越是一言不發,覃川就越覺得呼吸急促,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了,她無法喘息。

  眼前突然一花,脖子被一隻熾熱的手掐住,她無法選擇任何抵抗,被動地被他狠狠甩在床上,腦袋撞中床板,一陣暈眩。身上又是一重,她驚恐地睜大眼,在眼前下雨般的金星裡,只能勉強看清他陰冷的眸子,湊那麼近,像是要將她生嚼下肚。

  胸前一涼,衣服像是紙片似的被他瞬間撕碎了,覃川霎時間感到一種絕頂的恐懼,偏偏又因為這種恐懼而全身僵硬,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肩膀上一陣劇痛,是他毫不留情咬上來,真要吃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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