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三千鴉殺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傅九雲出手如電,突然將她腰上系著的牛皮荷包攥在手裡,冷冷一笑:「是麼?我還以為你膽大包天,什麼都不怕呢!」

  覃川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賴著就是不放:「大人你又要搶我的銀子?!」

  他看著她,還是冷笑:「很好,覃川你真不錯,到這個時候還跟我裝蒜。」

  他真的沒見過這種女人,膽大妄為,坑蒙拐騙,順手牽羊,完事了被抓個正著,居然絲毫不心虛,還敢東拉西扯,連一絲愧疚的心都沒有嗎?縱然是離開,也不肯光明正大的離開,弄了多少小手段,鑽了多少空子,將別人的心意當做一團爛泥,用夠了隨手就丟掉。

  起初以為那被燒焦的屍體是她,那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至今仍不願回想。上一次是陰差陽錯,他沒有能夠在身邊保護她。這一次已經牢牢抓住她了,可發覺她是一條無比滑溜的小魚,抓得再緊再牢,她也能從指縫裡鑽出去。

  「覃川,你就是去天涯海角,也別想逃出我掌心。」他的手指猛然一緊,捏著她的手腕,猶如鐵鉗一般。她疼得咬牙切齒,連聲大叫:「我不逃骨頭就要在你掌心被捏碎啦!」

  傅九雲全然不理會她的裝模作樣,拽著手把萬般不情願的小姑娘往前拖,正大光明地從客棧大門進去。夥計們見他眼生,見覃川倒是眼熟的,因看傅九雲沉著臉,很有些兇神惡煞,只好涎著臉賠笑:「大爺您是吃飯還是住宿?」

  他看也不看,從懷裡取出一粒珍珠擲向掌櫃的:「客棧我買下十天,把大門窗戶全關好,釘上鐵條,一律不許進出,狗洞也別忘了封上。」

  他回頭看著覃川有些發白的臉,譏誚一笑,低喃:「小川兒,咱們,慢慢耗。」

  覃川在被提上樓的那段時間裡想了無數個脫身的法子,奈何沒一個派的上用場。此人個子比她高,身體比她壯,本事比她強,鼻子比狗還好使,真要鐵了心看住她,就算馬上背後生出十雙翅膀也飛不走。

  鉗制住她的手突然松了,她連退三步,撞在床上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只聽「咣」一聲,房門被他用力摔上,還反插了好幾道。她那顆脆弱的小心臟立馬不爭氣地開始狂奔,瞠目結舌看著他冷笑著慢慢走過來,一面還在脫身上的大氅。

  「……你、你要做什麼?!」覃川趕緊護住自己的領口,想往後退,但後面好像是床,這位置簡直是大大的不妙。

  「你說我要做什麼?」他笑得猙獰,大氅的帶子打了死結解不開,他惡狠狠地一把扯斷,布料被撕裂的聲音令她膽戰心驚。

  「別過來!你別過來!」她連滾帶爬,繞到桌子後面,抱頭大叫:「上次獻身你說不要!這次沒機會啦!」

  「是麼?大人我就愛這強迫的調調。」大氅一甩,覃川只覺腰被什麼東西勾住,一股大力傳來,實在抗拒不得,踉蹌著跌在床上。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淒涼地喊道:「我三天沒洗澡啦!」叫完也不知死活,趕緊先把眼睛死死閉著,不知他的魔爪何時落下。

  誰曉得等了半天,此人沒半點動靜,覃川小心翼翼把眼睛撐開一眯眯縫,卻見他只脫了大氅,裡面的衣服半點不亂,正端了一杯茶盤坐在床頭吹那熱氣。見她偷看自己,他便嗤笑:「把那懷春的心收拾收拾,趕緊給我坐好了!」

  不知道到處春 情盎然的人是哪個?!覃川再次無聲地咆哮,兔子也沒她快,哧溜一下便跳起來,靠著床沿只坐下去一點點,笑得憋屈極了:「九雲大人,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傅九雲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半垂著頭,在輕輕吹茶面上的熱氣,或許是因為沒有笑,他看上去有些陰鬱哀傷。覃川心頭仿佛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原本被她刻意壓制的諸般愧疚感激,還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感情,突然就從另一扇門裡鑽了出來,此刻的短暫沉默好像也被染上了曖昧的味道。

  「你現在還是叫我大人?」沒頭沒腦地,他突然問了一句。

  覃川有些不安,盯著他手頭那只杯子上的拙劣花紋,解釋:「我是叫習慣了……」

  傅九雲對這個答案無動於衷,只自顧自地喝茶,甚至像是在出神想什麼事情。覃川原本以為他至少會狠狠欺負她幾下,最不濟也是罵一頓,可他千里迢迢不知用什麼法子追上來,竟好像只為了坐在她對面發呆想事情。

  「九、九雲……」覃川暗暗咳了一聲,去掉大人兩個字,叫著真彆扭,臉上好像還有點發燒,真真沒用,「那什麼,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這邊離香取山已有很遠了。」該不會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給她下了什麼秘密咒文吧?

  傅九雲還是不回答,他忽然動了一下,從腰間取出一幅卷好的畫軸,比平常的畫軸要大上好幾倍,一根紅絲帶系得勻稱漂亮。

  「這個先給你看看,這東西我花了許多晚上才畫到一半。」他的語氣淡若清風,好像在說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覃川呆呆盯著面前那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畫軸,突然吸了一口氣,不可思議似的看他一眼,腦子裡一下就亂了,好像無端端生出一隻大手把她搖得暈頭轉向。慢慢伸出手,將紅絲帶解開,畫軸用的紙很新,還帶著他身上的溫暖。

  一點點打開,紙上畫的卻是一座她再熟悉不過的宮殿,從小到大十四年,她就是在這裡成長起來的。景炎宮,大燕皇宮中最美麗的宮殿,宮中種滿了垂絲海棠,她離開的時候,那些花兒剛剛開放,只是無人有心欣賞其美麗了。

  覃川的手一軟,畫軸摔落在地上,她喃喃地,只說出一個字:「你……」

  話音未落,眼前幻象陡生,四周滿是嬌紅嫩白的垂絲海棠,她就坐在花海中,看著風把花瓣吹起來了,拂過衣角。景炎宮中人來人往,父皇母后安詳地坐在她身邊,只是面容模糊。大哥他們也都在,每個人都是面容模糊,唯有二哥眉眼靈動,笑吟吟地蹲在自己面前,唇齒翕動,像是要對她說話。

  「二哥!」她叫了起來,伸出手要去抱他,可是雙臂一摟之下只是空,她幾乎要從床上滾下去。

  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腰,覃川猛然回頭,死死盯著傅九雲看,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他卻揚了揚下巴,柔聲提醒:「那邊。」

  覃川轉過去,果然見到阿滿端著茶水款款走來,平和清淡的面上掛著熟悉的溫柔笑意,將茶壺放在她手旁。

  「別、別走……」她下意識地去撈她的手,自然又是一場空。

  她明白的,這些只是仙畫做出的幻覺,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摸不到他們,也聽不見他們說話。只是她真的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可以再見到他們,活生生的,在對她笑,在她周圍說話走動。這一切簡直像一個突如其來的美夢,她硬生生被砸進去了,捨不得出來。

  覃川突然縮回手,死死咬住牙,困在眼裡的淚水撐不住掉下一顆。她就有那麼倔強,再也不許第二顆落下,只低聲道:「……公子齊?」

  傅九雲將畫軸收好,重新卷起,系上紅絲帶:「等全部畫好了再送給你。當我確定你是帝姬的時候,便想這麼做了。」

  她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又問:「公子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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