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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二


  葉靈兒癟嘴說道:「他年年在外面晃著,偶爾回家也不帶什麼好東西……我喊他老頭兒,他能有什麼意見?」

  范閑笑了笑,卻通過葉靈兒的這番話確認了葉流雲與葉家之間的親密程度,以及葉流雲名義上在周遊世界,但肯定回家的次數也並不少,不然年紀小小的葉靈兒不至於喊的如此親熱。

  ***

  「嫁人之後,功夫有沒有扔下?」范閑輕聲問道。

  葉靈兒呵呵一笑,不知道師傅是不是准備考較自己,只是如今的情況下,范閑依然沒有為了避諱什麼而與自己保持距離,這一點讓女子心情有些不錯,雙眼裡透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范閑假裝沒有看見這個眼神,自顧自地離開那株孤伶伶的冬樹,向著前面的湖邊走去,二人此時已經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了那泓寒湖的另一角,隱約可見不遠處被冬樹遮著的花廳一角。

  背後嗖的一聲傳來一道寒風,極其快速陰險地向著范閑的耳後刺了下去!

  范閑未曾回頭,右肩一聳,體內的霸道真氣沿著那些愈發寬闊的經脈湧了起來,湧入他的右臂之中,將他的右臂催發得自然一掙!

  手掌向後一揮,五根細長的手指化作了五根殘枝,化出數道殘影,快速無比,又清晰無比地依次點在腦後的那道寒風上。

  啪啪數聲脆響,那道寒風裡的物事無來由地被打的垂然落下。

  然而葉靈兒的反應極快,直直地一拳擊向范閑的後腦勺。

  范閑也不敢托大,腳尖一轉,整個人轉了過來,雙掌自然一翻,擋在面前……就如同在自己的面前忽然間豎起了兩塊大門板,將葉靈兒的拳風完全擋在了門外!

  緊接著,他腳下一頓,膝蓋微彎,將下面那無聲無息的一腳硬生生拐了下來。

  噗噗數聲起,戰鬥便宣告結束。

  范閑與葉靈兒站在湖邊,拳掌相交,下面的腿也格在一處……這姿式看著有些曖昧,范閑感覺著膝邊傳來的彈彈觸感,很自然地心中微蕩,生出了一些別的感覺。

  他咳了兩聲,與葉靈兒分開,笑著說道:「還是太慢了。」

  葉靈兒有些不服氣地收回並未出鞘的小刀,說道:「那是你太快了。」

  范閑的眼光無意下垂,看著葉靈兒腳上那雙繡花為面的可愛小棉靴,想像著自己如果先前動作慢一些,讓這只小腳踹上自己小腹,想必一定不怎麼好受。

  「以後不要用這種招數,會斷人子孫的。」他調笑說道。

  葉靈兒哼了一聲後說道:「是師傅說過,所謂小手段,就是不要臉三字而已……難怪這一腳踹不到你,我才想明白,你最喜歡做這些陰險手段,當然能猜到我的下一步。」

  范閑無言以對,先前二人一番交手,葉靈兒用的是范閑的小手段,范閑用的卻是葉家的大劈棺,也就是葉大宗師流雲散手的簡化版,雖說葉靈兒在女子中也算難得的七品高手,但在他的面前自然是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

  葉靈兒忽然不解問道:「師傅,我那背後一刺雖然是虛招,但你為什麼敢用散手直接彈開?」

  范閑看了她一眼,沒好氣笑道:「既然是試招,你當然不會用什麼喂毒的利器,我怕什麼?……還有就是你的小手段依然不夠狠辣啊,最後拳掌被制,頭上發釵也是可以拿來殺人的。」

  葉靈兒瞪了他一眼說道:「那不就得全散了?這是在大殿下府中,我到哪裡找支使丫頭來梳頭?」

  范閑哈哈大笑道:「那還剩著張嘴……可以咬人的。」

  「難道我拜的師傅是只大狗?」葉靈兒有些惱火,不依說道:「做師傅的,也不知道讓著點兒。」

  范閑看著倔強不服氣的姑娘家,不由便想到了兩年前在京都的長街上,自己一拳頭打壞了她的鼻子,讓她蹲在地上哭泣時的情形,開心地笑了起來。片刻後,他忽然開口說道:「以後還是不要叫師傅了,我雖然沒有什麼意見,但畢竟你現在是王妃。」

  葉靈兒與范閑師徒相稱的事情,其實京都裡的權貴們都十分清楚,只當是小孩子家家間的胡鬧,並不怎麼在意,便是葉重本人也從來沒有提什麼反對意見,只是如今情勢早異,加之葉靈兒身份更加尊貴,范閑有這個提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偏生葉靈兒不喜,賭氣說道:「我便叫了又如何?如果不成,那你叫我師傅好了,反正這葉家散手按理講,也不能傳給外人。」

  范閑一窒,苦笑了起來,知道葉靈兒說的是真話,自己從她身上學會了大劈棺,實實在在是占了對方很大的便宜,再也說不出什麼拉遠距離的話。

  二人沿著湖畔行走,葉靈兒自從成為王妃以後,哪裡還有機會四處抛頭露面,與人打架為樂,今天與師傅偶爾一交手,雖只片刻,卻也是興奮異常,好不容易平息下情緒,平靜半晌後,忽然說道:「師傅,我爹也回京了。」

  范閑一怔,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什麼。

  「老軍部的那些人現在都很討厭你。」葉靈兒似笑非笑望著他。

  范閑搖頭苦笑,不論自己的權力再如何強悍,但只要軍方依然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葉家秦家這些人還活著,自己就不可能對二皇子造成根本性的打擊,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二皇子搶龍椅的強烈願望。葉重回京只是述職,但他,以及他背後的葉流雲,因為葉靈兒的關係,已經變成了二皇子的支柱……

  「好不容易消停幾天,我可不想從你嘴裡再聽到什麼壞消息。」

  葉靈兒沉默片刻後,認真說道:「師傅,無論如何,我總是葉家的姑娘,我會站在父親和他那一邊。」

  范閑頓了頓,思慮良久後極其認真說道:「這是很應該的,相信我,我說的是真心話。」

  葉靈兒眼中流露出一絲難過,知道范閑說的話發自內心,也更加清楚,彼此之間的立場總是難以軟化。

  「你看,這湖面上的冰總會融化的。」范閑忽然笑著說道:「這人世間的事兒,誰說就那麼一定?」

  葉靈兒展顏一笑,眸子裡散發著如玉石一般的清淨可喜光彩,重重地點了點頭。

  ***

  湖對面不遠處便是開著窗戶的花廳,可以看見那幾人正在裡面聊著天。范閑指著那方,對身邊的葉靈兒調笑說道:「我們在湖這面逛……實在是有些不合體統,如果讓那閣子裡的人瞧見了,說不定會胡說些什麼。」

  慶國雖然民風開放,可是男女單獨相處,總是有些不大妥當,葉靈兒面色微窘。

  范閑繼續調戲道:「你說老二這時候會不會肚子裡已經氣炸了?結果臉上還要保持著那微羞鎮定的笑容?」

  「不要忘了,你也天天那麼鬼裡鬼氣的笑!」葉靈兒大惱,說道:「還有,你先考慮一下婉兒在想什麼吧。」

  「婉兒人好啊。」范閑歎息道:「她一向催著我多找幾個姐姐妹妹陪她……」

  此言一出,范閑暗道糟糕,這調戲已經超出了師徒間的分寸,曖昧明瞭之餘多了些孟浪勁頭兒,對方可不是以前的黃花閨女,而是已經嫁為人婦的王妃。

  果不其然,葉靈兒怔了怔後才明白他在說什麼,大驚之後大怒,捏著拳頭便向他腦袋上捶了過來。

  范閑知道是自己習慣性地流氓習氣發作,心中大愧,哪裡敢還手,化作一隻喪家之犬惶然沿著湖邊奔逃,想要躲進那個花廳裡去。

  ***

  花廳之中,半人高的那連扇窄窗開著,湖面上的寒風吹拂進來,卻被暖籠化作了清新可人的春天氣息。廳內的那些皇族男女們本是有一搭沒一搭講著當年幼時的趣事,後來卻有人搶先注意到了湖對面的那一對男女。

  大王妃微笑說道:「瞧瞧這是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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