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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一


  「小白兔非常鬱悶,就跑到老虎那裡去告大灰狼的狀,老虎聽了小白兔的苦訴,痛心說道,你放心好了,我自然會替你主持公道……接著,老虎找來了大灰狼對他說:老狼,今天上午小白兔來投訴你,說你沒事找事老是欺負它,你看你能不能換個理由揍它,比如你可以說:兔子,你去給我找塊肉來……」

  「要是它找來肥的你就說你要瘦的,要是它找來瘦的你就說你要肥的,這樣你不就又可以揍它了嗎?要不你就讓它幫你找母兔子,它要找了豐滿的你就說你喜歡苗條的,它要找了苗條的你就說你喜歡豐滿的!」

  范閑講故事講的很認真,但用辭卻極為幼稚荒唐,不過席間的眾人卻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包括太子與薛清在內都若有所思,隱約聽明白了,那老虎指的是誰……卻沒有人敢宣諸表情。

  范閑喝了一口酒,認真說道:「老狼聽了以後十分高興,連誇老虎聰明。可是他們的對話卻被在房子外面鋤草的小白兔聽見了……」

  「很巧?不過故事就是無巧不成書。接著說……」范閑冷笑著說道:「第三天,小白兔又出門了,又在半路上遇見大灰狼,大灰狼說:兔子,你去給我找塊肉來!」

  「小白兔說:你要肥的還是瘦的。」

  「大灰狼皺了皺眉頭,笑了笑心想,還好還有第二招:算了算了,不要肉了,你去給我找個母兔子來。」

  「小白兔說:你喜歡豐滿的,還是喜歡苗條的?」

  ***

  范閑皺緊了眉頭,搖頭說道:「碰見這麼一個狡猾的兔子,你說這可怎麼辦?」

  席間諸人也開始想,大灰狼接下來會做什麼?不由有些好奇范閑接下來會怎麼講。范閑抿了抿微幹的雙唇,笑著說道:

  「大灰狼愣了一下,『啪啪』抽了小白兔兩個大嘴巴,罵道……我叫你不戴帽子!」

  ***

  我叫你不戴帽子!

  世間最無理、無恥、無聊、無稽的一個理由,便是最充分的理由,也等於說是不需要理由,看的就是誰拳頭大一些。

  范閑最後認真說道:「我不想繼續當小白兔,我要當大灰狼。」

  這是他前世聽的一個笑話,只是今夜講起來卻有些沉重。席間諸人本應是哈哈大笑,此時卻沒有人笑的出來。

  眾人心中喟歎,山谷狙殺范閑一事,只怕永世也查不清楚,而今夜監察院暗殺八家將,在全無證據,范閑不承認的情況下,也會永世查不清楚。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既然先天敵對的彼此都找不到充分的理由,那何必還找理由?權力場便有若山野,狼逐兔奔,虎視于旁,自然之理。

  ***

  酒宴至此,雖未殘破,這些大人物們卻早已無心繼續。京都的官場,本來就已無法平靜,今夜更是鬧的難堪,雖則監察院是借夜行事,想必不會驚動太多京都百姓,可是這些大人物們依然要趕著回府回衙,去處理一應善後事宜,同時為迎接新的局面做出心理上以及官面上的準備。

  范閑送薛清到了門口,薛清臨去之時,回頭溫和一笑,說道:「狼是一種群居動物,你不要把自己搞成了一匹孤狼,那樣總是危險的。」

  范閒心頭微溫,一揖謝過。

  薛清沉默片刻後又道:「聖上雖然點過頭,但還是要注意一下分寸。尤其是朝廷的臉面,總要保存一些。」

  范閑再次應下。

  待幾位大人物的車轎緩緩離開抱月樓,太子殿下也伸著懶腰,抱著美人兒走了下來,早有身旁服侍的人將那名貴的華裘披到了他的身上。太子看了范閑一眼,笑道:「今夜這齣戲倒是好看。」

  太子將身旁的女人與四周的閒人驅開,望著范閑平靜說道:「話說一年前那個秋天,本宮看你與二哥演的那上半出戲時,也覺著好看……細細思量一番,倒是本宮與你,並未如何。」

  范閑微微一凜,這位表現與往常大異的太子殿下這番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本宮與你之間,從來沒有任何問題。」太子微閉雙眼,緩緩說道:「如果有問題,那是當年的問題,不應該成為你我之間的問題,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范閑明白,他與太子之間,其實一直保持著某種和平,只是橫亙著皇后當年參與的那件事情,則成為了天生的敵人。他不明白太子這麼說,是準備做些什麼,但是范閑相信,太子總不可能為了爭取自己的支持,會眼看著自己去殺了他的老母。

  所以……只是說說罷了。

  ***

  屏風內並未人去座空,二皇子很奇怪地留了下來,他看著從樓下走上來的范閑,微微一笑,將自己的左手緩緩放到案面之上,努力抑制著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些荒謬感覺,用兩隻手指拈了個南方貢來的青果緩緩嚼著。

  范閑坐在了他的對面,端起酒壺,開始自斟自飲,倏然盡十杯。

  大皇子抱著酒甕,於一旁痛飲,似乎想謀一醉。

  范閑放下酒杯,拍拍手掌,三皇子規規矩矩地從簾後走了出來,有些為難地看了大哥和二哥一眼,然後坐到了自己老師的身邊。

  大皇子不贊同地看了范閑一眼,眼神裡似乎在說,大人的事情,何必把小的也牽扯進來。

  此時抱月樓三樓花廳,便是三位皇子,加上范閑一個,如果不算先前離開的太子,慶國皇帝在這個世上留的血脈,算是到齊了。

  先前的鴻門宴,已然變成了氣氛古怪的家宴。

  「你害怕了。」

  二皇子放下啃了一半的青果,盯著范閑的雙眼,柔聲說道。

  范閑端酒杯的手僵了僵,緩緩應道:「我怕什麼?」

  「你不怕,今夜何必做這麼大的動作?」二皇子微微一笑,輕柔說道:「只有內心畏懼的人,才會像你今夜這樣胡亂出手,你殺我家將,捕我心腹,難道對這大局有任何影響?」

  范閑深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平靜了下來,說道:「此間無外人,直說亦無妨,你的手下,今天被我清乾淨了,但是……你沒有證據,就如同先前說過的那般,山谷狙殺的事情,我也沒有證據,可是你們依然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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