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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閑笑了,說道:「所以……我不止棄醫,連文也打算一股腦棄了……我這算什麼?棄醫從政?棄筆從戎?」

  大皇子依然不認同他的觀點:「你確實是位天才人物,為什麼不將胸中所學盡數施展出來?如果能讓這個世界變的更好些……」

  范閑有些艱難地揮揮手,說道:「大多數人都想要改造這個世界,但卻罕有人想改造自己(注一)。我以為,先將自己改造好了再說。」

  數十年前,曾經出現過一個想要改造這個世界的女人,結果她死了,范閑不想步她的後程,他比較怕死,比較自私。

  說話間,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聲音裡透著喜慶。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看來封賞你的旨意,終於下來了。」

  范閑自嘲一笑,沒有說什麼,清澈的眼眸裡潛藏的只是對自己身體的擔憂,僅此而已,並沒有搶先去憂一憂天下。

  ***

  『注一:這是偶爾看到的一個QQ簽名,當時就覺得挺有意思,馬上聯想到了無數本清穿明穿唐穿異界穿架空穿。范穿是不會走改造世界的路子,一方面是我懶他也懶,二方面是他媽太勤快,三來是我某些方面的知識水平真的很渣,我寫不出來。比如外科手術,我是真不知道怎麼做啊,如果有什麼荒唐可笑的地方,請大家一笑而過,原諒則個。』

  §卷五 第五十九章 封賞與對話

  前來范府宣旨的是姚公公,三聲炮響,范府忙碌了好一陣子才擺好了香案,做足了套路,闔府上下都在大堂上候著,而大皇子與北齊公主不方便再停留在府中,便自去了,那位太醫正卻還很堅強地留在書房裡。

  聖旨進府是件大事,連范閑都被迫被臥房裡抬了出來,好在宮裡想到他正在養傷當中,所以特命他不用起床接旨,也算是殊恩一件。

  他聽著姚公公尖聲的聲音,發現陛下這次賞的東西確實不少,竟是念了好一陣子還沒有念完。他對這些賞賜自然不放在心中,也就沒認真聽,反而覺著這太監的聲音極好催眠,躺在溫暖軟和的榻上,竟是眼皮子微微搭著,快要睡著了。

  范尚書輕輕咳了一聲,用眼神提醒了一下,婉兒微驚之後,輕輕掐了掐范閑的掌心,這才讓他勉力睜開了雙眼,最終也只是聽著什麼帛五百匹,又有多少畝田,金錠若干,銀錠若干……終是沒個新鮮玩意兒。

  范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子,這是慶國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陛下也不準備在這方面對范閑做出太多補償,只是讓范閑複了爵位,又順帶著提了范建一級爵位,父子同榮。

  正旨宣完,堂間眾人無聲散去,姚公公這才開始輕聲宣讀了陛下的密旨。

  密旨不密,只是這份旨意上的好處,總不好四處宣揚去。

  范閑精神一振,聽見陛下調了七名虎衛給自己,這才覺得皇帝不算太小氣。欣喜之余,便將陛下另外兩條旨意下意識裡漏過了。

  如今的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明年要下江南,誰知道自己到時候能不能夠回復真氣,五竹叔現在越發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了,還是得靠自己為善。

  ***

  在花園外面,范閑看見了那七名熟悉的虎衛,領隊的正是高達。這些虎衛數月前還曾經與他一同出使過北齊,當然算是熟人,如今被陛下遣來保護范提司,心裡也是極為樂意——與小范大人在一起呆著,總比呆在陛下身後的黑暗裡要來的舒服,更何況小范大人武技高明,己等也不用太操心。

  背負著長刀的虎衛在高達的率領下,半跪于地,齊聲向范閑行禮道:「卑職參見提司大人。」

  范閑咳了兩聲,笑道:「起來吧,都是老熟人了,今後本官這條小命就靠你們了。」

  虎衛們以為小范大人在開玩笑,卻不知道如何接話,乾笑了兩聲。哪裡知道范閑說的是實在話——七虎在側,就算海棠忽然患了失心瘋要來殺自己,他也不會怎麼害怕無措。

  「你們先去見見父親。」范閑望著高達輕聲說道:「雖說平日裡,這麼做不應該,不過既然你們要跟著本官,也就不需要忌諱太多。」

  高達點點頭,心裡很感謝范提司的點破,有些興奮地往前宅走去,急著去拜見自己的老上司。

  ***

  「繡枕?美酒?衣服?……居然還有套樂器?」

  范閑在自己的房裡,此時才開始認真聽賞賜的單子。看了妻子一眼,苦笑說道:「我雖然當過協律郎,可是從來不會玩這個。」

  「宮中規矩而已。」

  林婉兒解釋道。看范閑一副懨懨的模樣,也就沒說賞賜裡甚至還包括馬桶之類的物事。此時後宅園子裡忙的是一塌糊塗,藤子京在府外安排人手接著宮中來的賞賜,而藤大家的就忙往庫房裡歸類,有些要緊的物事,又要來房裡請少奶奶的示下。

  看著藤大家媳婦在這大冷天裡跑的滿頭是汗,范閑忍不住歎息道:「這到底是賞人還是罰人來著?」

  藤大家媳婦兒眉開眼笑說道:「哪怕是一針一線,也不能含糊。這可都是宮中賞的福氣……整個京都,還有哪家能一次得這麼多賞的?少爺這次可是掙了大大的臉面。」

  「賞賜又不能當飯吃。」范閑自嘲道。

  「拿命換來的……臉面,不如不要。」林婉兒幾乎與他同時開口。夫妻二人對這賞賜都有些瞧不進眼,婉兒心裡只怕還覺著那位皇帝舅舅居心不良,指望賞賜越厚,自己相公將來就會為他多擋幾次刀子。

  「陛下也真是小氣。」范閑笑道:「報金銀數目的時候,我可是仔細聽著的,那數目實在有些可憐。」

  林婉兒笑了起來,說道:「你還在乎那些?不過是個意思,賞的東西越繁複,越表示陛下對你傷勢的關心。」

  「怎麼不在乎?」范閑一挑眉頭說道:「咱家如今全靠那個書局養著……總不好意思一應用度,還要到前宅找父親伸手要吧?他老人家手裡銀子倒是真多,可我也不能總當啃老族。」

  啃老族三個字挺簡單,林婉兒隱約猜明白了,笑了笑,看見房內並沒有什麼閒人,輕聲取笑道:「你不是還有間青樓嗎?聽說那樓子一個月可是能掙幾萬兩銀子的。」

  范閑失笑道:「那是小史的,你別往我身上攬。」

  林婉兒假啐了他一口,咕噥道:「自家人面前,還裝著,也不嫌累的慌。」

  「隨時隨地都要裝,最好能把自己都瞞過了才好。」

  「大哥先前找你做什麼?」林婉兒睜著大大的雙眼,好奇問道。

  范閑略想了想,說道:「他不想做那個禁軍統領……看我有沒有什麼法子。」

  林婉兒微微皺眉道:「依大哥的性子,肯定是不願在京中呆著。」

  范閑冷笑道:「誰願在京中呆著?只是陛下可不放心這樣能征善戰的一位兒子,老是領軍在外。」

  這話說的有些大膽,有些毒辣。婉兒心裡都忍不住顫了顫,說道:「你現在說話也是愈發不小心了。」

  「當著你,才能說直白一些。」范閑歎道:「我倒是願意幫大殿下,可我畢竟是位做臣子的,在這些事情上根本沒有一點發言權,也真不知道大殿下是怎麼豬油蒙了心,大著膽子對我說的這般透徹。」

  「或許大哥以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總不至於害他。」林婉兒苦笑道:「他自幼想事情就這麼簡單。」

  「這京都的水太深,我遊了半天,發現還沒探到底。」范閑皺眉道:「春天下江南,你和我一塊兒走,爭取在那邊多呆會兒,也真正消停一下。」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朝廷是讓你安個欽差身份先查內庫,還是直接任你個虛職。」林婉兒認真分析道:「如果是欽差身份,可是不能帶家眷的,如果名義上要長駐江南,我跟著去倒無妨。」

  范閑搖搖頭,說道:「管他怎麼安排,反正我要帶著你走。」

  「這話就蠻不講理了。」林婉兒笑吟吟說著,心裡頭多了幾分甜蜜。她也明白,以范閑和自己的身份,再怎麼壞了規矩,如今也沒有人敢多嘴些什麼,只是不知道宮中那些娘娘們會不會同意自己遠赴江南。她自幼身子柔弱,最遠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去年在蒼山過了一個冬而已,今日聽范閑說著,似乎自己有可能去傳說中美麗如畫的江南看看,心裡很是高興。

  「也莫太出格了。」她忽然想到一樁事情,看著范閑說道:「陛下雖然是發的密旨讓虎衛保護你,不過總會讓京都人知道,雖然你如今身受重傷,虎衛前來的理由充分,可是……虎衛的身份不一樣,在你的身邊會很刺眼的。」

  范閑伸手摸了摸自己唇上有些紮人的鬍子,笑著說道:「放心吧,陛下是個聰明人,讓虎衛來府上,用的理由,自然是保護你這位郡主娘娘。」

  ***

  房外傳來敲門聲,范閑有些惱火地搖了搖頭,不是惱火於此時有人來打擾自己,而是發現自己真氣全失之後,對於周遭環境的變化,遠沒有往日那般敏感了,至少再也無法提前許久,便能聽到漸近的腳步聲。

  范若若領著太醫正進了屋,太醫正看見林婉兒也在屋內,慌地急忙行了個大禮,又將臉轉了過去。

  慶國不像北齊,本沒有這麼多男女間的規矩,更何況太醫正的年齡足以做婉兒的祖父了,他這迂腐的舉動,頓時惹得屋內眾人笑了起來。

  「父親……說,哥哥既然精神不錯,便與太醫正大人談談。」范若若苦笑望著哥哥。

  范閑心裡一涼,知道是父親這個無恥的人,終於頂不過太醫正的水磨功夫,將他推給了可憐的兒子來處理。不過他心裡對太醫院的要求也早有了決斷,笑眯眯地望著太醫正,說道:「老大人,您的來意,本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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