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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范閑也才想起來,這個世界裡並沒有房夫人飲醋自殺明志的橋段,於是笑嘻嘻地將這故事講了一遍,只是假託是看的前人筆記。

  林婉兒聽後,也自感歎房玄齡夫人的堅強。只是心裡總覺得相公這故事定是自己編的,說不定還是專門寫來說自己的,不由有些生氣,說道:「我可不是那種要獨佔你一人的小氣傢伙,思思和四祺總是要入門的,你不用刻意拿這故事來編排我。」

  范閑知道妻子會錯了意,笑呵呵說道:「若你不想獨佔我,那倒反而有些大不妥了。」林婉兒畢竟只是位從小在深宮裡長大的女子,不是很明白相公這話裡隱著的所謂情之獨鐘的含意,又聽著范閑說道:「若你不是吃醋,先前為何不讓我進門?」

  林婉兒依然半跪在床上,鼓著雙腮,半晌後說道:「你可知道,這首小令已經傳遍了整個天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一代詩仙范閑不作詩,此次出使北齊,卻為了一個女子破了例。」

  「一首小令罷了,你若想聽,我自然每天寫一首給你。」范閑笑眯眯說道。

  林婉兒幽幽說道:「只是一首小令?聽說相公在北齊上京城內,天天與那位海棠姑娘出則同遊,坐則同飲,漫步雨夜街頭,已然成為一段佳話。」

  范閑心中氣苦,知道這是北齊皇帝刻意放的消息,只是這些話在人們的嘴裡傳來傳去,確實會讓林婉兒的處境有些尷尬。正準備解釋些什麼,又聽著妻子問道:「相公告訴我,那位……叫海棠的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范閑一怔,心想自然不能將海棠誇到天上去,但不知為何,內心深處也不想在妻子的面前顛倒黑白,將海棠貶的一無是處——雖然這是所有男人在老婆的床上,都會做的一件無恥事。他想了想後說道:「海棠是北齊國師苦荷的關門弟子,最是受寵,在宮中也極有地位,為夫此次出使,既然是為國朝謀利益,對於這等要緊人物,自然要多加結納。」

  林婉兒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那位海棠姑娘雖然在南方沒有什麼名聲,但如今大家都知道,她在北方的地位……我只問相公一句,這位海棠姑娘的身份,能作妾嗎?」

  范閑一愣,心想這是哪裡來的天馬行空之問。又聽著林婉兒歎息說道:「似這等女子,想來眼界極高,若不是相公這等人物,也斷不能落入她的眼中,只是她的身份在這裡,將來總是極難安排的。婉兒今日氣,氣的便是相公做事向來不想後續之事,未免胡鬧了些。」

  范閑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我又不準備娶那個海棠,有什麼後續?婉兒這話未免好笑了些。」

  林婉兒大驚失色,不知怎的竟開始同情起那位叫海棠的女子,斥道:「相公莫非準備始亂終棄!」

  范閑連連擺手,忍著笑說道:「既然未亂,哪裡有棄?」

  ***

  片刻之後,林婉兒帶著一絲狐疑看著他,問道:「真的?那為什麼相公會寫詩情挑對方?」

  「情挑?」范閑無語問蒼天,想了又想,才將離京之前自己的安排,與上京城裡的諸多事情告訴了妻子,搖頭晃腦說道:「這位海棠武道修為極高,除了那四大宗師外,恐怕她是最強的那幾人之一,我既然要與她打交道,當然要得準備些利器。」

  林婉兒皺眉道:「這就是相公說的一字存乎於心?」

  「正是。」范閑笑嘻嘻應道:「兩國交兵,攻心為上。」

  良久之後,林婉兒才歎息說道:「相公此計……未免無恥了些。」

  ***

  家中風波未起而平,范閑想了想,又將今日與大皇子爭道之事告訴了妻子,他知道婉兒自幼生長在宮中,對於朝中這些事情比自己更有發言權,所以婚後以來,他漸漸習慣了與她商量自己的安排。

  林婉兒聽著他的話後,也是皺了眉頭,與言冰雲做出了一樣的判斷,覺得范閑實在是很沒有必要得罪大皇子,有些多此一舉的感覺。范閑不可能向妻子解釋自己的隱憂,只得溫和笑著說道:「婉兒你且莫管我為何要這般做,只說你覺著這爭道一事,能不能讓宮中相信我與大皇子日後會是敵人。」

  林婉兒好笑看了他一眼,說道:「極難。」

  范閑一怔,說道:「這是為何?」

  林婉兒歎了口氣後說道:「其實你一直弄錯了一件事情。不錯,監察院在眾官與百姓的眼中,都是個陰森恐怖的衙門。六部的官員們在背後都罵你們是黑狗,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歡監察院……就像軍方,樞密院,西路軍,他們對於監察院本身就是極有好感的。」

  范閑馬上明白了過來。行軍打仗之事首重情報後勤,而監察院遍佈天下的密探網,想來為軍方提供了極強大的支持。能夠讓那些將士們少灑些血,軍方當然喜歡監察院。他皺眉問道:「這是其一,不過大皇子此次回京總是要交出手中兵權,軍方的意見對他的影響並不大。」

  林婉兒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讓宮中認為,他沒有同時結好三位皇子,歎息說道:「還有一樁事情,或許相公忘了。這三位皇兄之中,與婉兒最親近的,便是……大皇兄啊。就算看在我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記你的仇。」

  范閑苦笑一聲,他知道婉兒小時候,在深宮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甯才人宮中,與大皇子最親近,想來也是自然之事,只是自己算計的時候,卻有意無意間,將這層關係故意忽略了。

  或許是他從內心深處,都不願意將妻子與那幾位皇子聯繫起來。

  林婉兒其實知道范閑在擔心什麼,輕柔說道:「其實我看相公有些多慮了,聖上身子康健,你擔心的局面,只怕還有好多年。」

  范閑歎息一聲,將她摟進懷裡,在她耳邊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次回京,看著那氣氛,就知道明年我真的接手內庫之後,你那太子哥哥、大皇兄二皇兄的,哪裡肯放過我這塊肥肉。」

  「年前在蒼山上,我給你出的那個主意如何?」林婉兒此時不像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倒像是一位長於謀劃的女謀士,她畢竟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在這些方面或多或少會遺傳少許,所以范閑也一直很信服她的建議,只是蒼山上那個提議,范閑一直沒有點頭。

  他微微低下頭去,緩慢卻又堅定地說道:「自請削權,從道理上講,是最應該做的事情。一位像我這樣的年輕臣子,手中如果理著監察院與內庫,這份聖恩實在是有些過重,權力實在太大,這本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局面……但是婉兒,內庫我是一定不會放手的。」

  林婉兒雖然不知道夫君為何一直不肯放手內庫,但身為人妻,自然只是默默支持,點了點頭後說道:「婉兒知道了。」

  范閑繼續說道:「既然我不肯放開內庫,那監察院就更不能放。」

  如果內庫是座金山,那監察院就是守著金山的軍隊,如果空有內庫,那范閑就會成為赤裸的美人兒,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那就等著被宮裡那些人肆意淩辱吧。

  林婉兒歎息著搖搖頭,說道:「那夫君就得多辛苦了。」她忽然看著他的雙眼說道:「有信心嗎?」

  范閑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兒,說道:「不敢把話說滿,但你也知道,我向來是個有些自大甚至自戀的人。」

  林婉兒笑了笑,忽然咬著厚厚嘟嘟的下嘴唇,輕聲說道:「其實我還有個法子。」

  范閑來了興趣:「什麼法子?」

  林婉兒的眼睛一閃一閃,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輕聲說道:「……把海棠姑娘娶進門來!」

  范閑大驚失色,心想妻子這計,果然非常人所能預料。

  林婉兒興奮解釋道:「那位海棠姑娘是九品上的強者,相公說她指不定哪天就晉入大宗師的境界。你說,如果咱家有位大宗師,而且她的身後還有苦荷一脈強大的實力,就算是慶國的這些皇兄們,想來也不敢對你如何,就算是陛下,也要對你多加籠絡才是。你看葉重家,只不過出了個葉流雲,便縱橫官場十幾年不曾一敗……」

  范閑知道她說的都有道理,不論是誰,娶了海棠進門,那都像在家裡放了一個丹書鐵券,免死金牌。但他卻不知道妻子是在進行最後一次試探還是怎麼嘀,於是壞壞笑著說道:「可是……海棠長的確實不咋嘀啊。」

  林婉兒一愣之後,啐了他一口:「你這個色中惡鬼!」

  范閑笑了笑,此時心裡卻在想著先前林婉兒說的葉家——葉重身為京都守備,葉靈兒卻馬上要嫁給二皇子,這皇帝老子究竟在想什麼?大宗師?如果事態真的這麼發展下去,從范閑的角度看來,宮裡的那些人,只怕並不如何懼怕葉流雲這位大宗師。

  他皺眉問道:「我不在京都的日子,葉重有沒有請辭京都守備。」

  林婉兒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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