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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五月十八日。

  華軍未再派兵出戰,但來了一個白衣如雪的年輕公子,隨隨意意走來,仿佛是漫步閒庭,到了石陣前也只是靜靜地站著,卻讓他們覺得那些大石頭忽都添了幾分仙氣,仿佛是仙人點過的頑石,有了幾分靈氣。而白衣人那樣的仙姿天容與這個血腥可怖的石陣實在格格不入,那樣的人似乎應該出現在高峰秀水之上才是。

  他們例行稟報豐息,本以為只來了這麼一個敵人,豐公子大概頭都懶得點了,誰知正在彈琴的豐大公子卻停了手,回頭盯著他們問道:你是說玉無緣來了?說完也不待他們回答即起身走出營帳。

  石陣前,一黑一白兩位公子隔著石陣而立。一個高貴雍雅,一個飄逸如仙;一個面帶微笑,一個神情淡然。彼此皆不發一語,默默注視,氣氛看似平靜,卻讓他們所有人不敢近前一步,隔著數丈距離遠遠觀望,天地間忽變得十分安靜,似乎僅有風吹拂著那黑裳白衣發出的輕微聲響。

  後來,那兩人——他們只看到白衣與黑衣在石陣中飛過,仿佛飛仙互逐,都是十分輕鬆地、悠閒地足不沾地地在陣中穿越,卻又快速異常。往往白衣的明明在左邊,可眨眼之間他忽又出現在右邊;黑衣的明明是背身而立,可刹那間他忽又變為正面對你……時而飛臨石上,時而隱身於陣,那些石頭有的會飛起,有的會半空粉碎,有的會自動移動……可那些都不是他們關注的,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著那兩個人,而那兩人自始至終都面不改色,神態間十分的從容淡然,他們似乎並不是在決戰,他們……他們仿佛只是在下一盤棋而已!

  再後來,那兩人又各從陣中走出,仿佛中間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輕鬆,各自回營。

  聽說,那一夜公子在營中打坐調息整夜。

  五月十九日,無事。

  曾問公子,以無回穀雙方的兵力而論,風雲騎遠勝於金衣騎,為何不一舉進攻將華軍殲滅?

  他的回答卻是,風王只托我守好無回穀,並沒要我進攻。

  五月十九日申時末,王歸。

  「齊恕。」

  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齊恕不由驚醒,抬首看去,王正靜靜地看著他,等候他的回答。

  「嗯,王,營中一切安好。」齊恕覺得只有這麼一個答案。

  「喔。」風夕卻也並不追問,淡淡地點點頭,目光移過,帳外豐息正從容走來,手中輕搖著一柄摺扇,扇面一幅墨蘭圖。

  「王,皇國爭天騎已至無回穀,我們……」程知急急稟報。

  「我知道。」風夕擺擺手,看向豐息,起身離座,「這幾日實在有勞公子了,惜雲在此謝過。」

  「息並無功勞,風王無須言謝。」豐息微微一笑道。

  「王,您如何回得這般快?皇國爭天騎出現在此……難道您路上未曾遇到他們?」齊恕提出疑問。

  「鹿門穀內我襲殲五萬爭天騎。」

  眾將聞言皆不由眸光閃亮地看向他們的王,臉上一片敬慕,而豐息的眼光卻落在風夕的眼眸上,那雙眼眸如覆薄冰,冰下無絲毫喜悅之情!

  風夕眸光微垂看一眼自己的手,然後負手身後:「攻晏城的是五萬大軍,射殺包承的是秋九霜,但是五萬之後還有五萬,晏城攻破之後,他們兵分兩路,秋九霜必是領兵繞華、風交界北之蒙山而來……皇朝……這一招實出我意料之外!」

  「王,華軍方面現兵力大增,而我軍損傷不少,是否要傳令謝將軍增派禁衛軍?」齊恕不由請示道。

  風夕卻不答他,目光落在豐息身上,然後淡淡一笑道:「無回穀此次多熱鬧,四大名騎已集其三,豈能少了豐國的墨羽騎呢,你說是嗎?蘭息公子。」

  豐息抬目看向風夕,只見她一臉平靜淡然,一雙眼睛又亮又深,如冰般亮,如淵般深,無法從中窺出一絲一毫的心緒。

  「風王若需墨羽騎效力,蘭息豈有二話。」終於,豐息垂目答道。

  「王,這豈……」諸將聞言不由一驚,皆有勸阻之意。

  風夕卻一擺手制止他們,優雅地坐回椅上,眸光從容掃視部將:「你們可能還不知道,無回穀戰後,我們白風國與黑豐國將締結盟約,兩國誓為一體,福禍共進。」

  營中諸將一聽不由面面相覷。

  「各位可有異議?」風夕的聲音清而冷。

  「我等遵從王命!」諸將齊齊躬身道。

  「蘭息公子,我想你應該早就準備好了吧?墨羽騎隨時可抵風國吧?」風夕的眸光再轉向豐息,輕而幽冷。

  豐息聞言卻靜靜地看著風夕,幽深的眸光緊緊盯著風夕的眼睛,這樣冷靜的目光,這樣冷漠得不帶一絲情緒的目光從未從風夕眼中出現過,風夕從未曾如此面對過他!

  「蘭息說過,墨羽騎隨時願為風王效力。」良久後,帳中才響起豐息優雅的聲音,優雅的聲音凝成一線,不起一絲波瀾。

  「那麼……」風夕的目光重掃向部將,「齊恕,以星火傳令,令良城守將打開城門,讓墨羽騎通行!」

  「是!」齊恕領命。

  「無回穀所有將士,除守衛外,今晚全體休息!」風夕再吩咐道,「明日辰時所有將領王帳集合!」

  「是!」

  「下去吧。」

  「是!」

  §第二十五章 四國初會

  帳中只有風夕與豐息,兩人相對而坐,一個面帶淺笑,一個面無表情。中間隔著一丈之距,目光相遇,感覺卻是那麼的遠,仿佛是各立懸崖之巔,隔著萬丈深淵遙遙相對,彼此皆無法靠近,只因前進一步便會粉身碎骨。

  良久後,風夕從懷中掏出半塊青銅面具,垂首,指尖輕輕點著面具之上被箭射穿的那個洞,輕輕開口:「知道這次鹿門穀我射殺的皇將是誰嗎?」

  豐息聞言眉頭一跳,目光掃過她手中的面具,再落在她面上,那張臉平靜無波,但眼角那一絲怎麼也掩不住的哀淒……難道……

  「想來豐公子也難想到吧?」風夕抬首看著他,嘴角浮起一絲冷誚的笑,「那個人便是豐公子說已死在宣山的皇國烈風將軍燕瀛洲!」

  聞言,豐息手中的摺扇「唰」的一聲收攏,目光與風夕相對,然後又輕輕打開摺扇,平靜地道:「如此說來,那個燕瀛洲——當年你以命相救的人,這一次卻是死在你手中,由你親手取了他性命!」聲音是如此的平淡如水,可話中挾帶的雪芒卻刺得人肌骨又痛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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