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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第五卷 鳳凰花開 第二十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四)

  晚上吃飯地時候,騰蛇嚷嚷著要用穗木地果粒來做米飯。他一下午別地都沒幹,就忙著在樹底下拾米粒。足足拾了兩個小布袋。禹司鳳拗不過他,只得把舊飯盛在別的地方,煮那穗木的米粒。

  他倆在廚房裡吵吵嚷嚷,璿璣就在臥室裡換藥。禹司鳳新采了幾味藥草加在原先的燙傷藥裡,抹上去果然不覺得疼痛,隱約還有清涼的感覺。只是那兩塊燙傷委實慘不忍睹了些,新出來的水泡磨破了,又腫起好高,最關鍵是燙傷在大腿上面,最嫩的地方,塗藥的時候疼得她一身冷汗。

  她今天還真像個傻子。璿璣在心中自嘲地想著。盼啊盼,找啊找,終於見到了,卻是這麼個局面,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禹司鳳抱著她從山上下來。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她那會也只顧著傷心難過。哭得一塌糊塗。可是,無論如何,她終於見到他了,緊緊地擁抱他了。他似乎又長高了許多,也結實了許多,已經完全不是曾經纖瘦的少年,想來在他眼裡,自己也變了許多。畢竟快兩年時間沒見了。

  以後要怎麼辦呢?她不知道,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先在這裡把傷養好。追鳳行動可不是找到他就結束的,褚璿璣,你得加把勁,玲瓏和六師兄都已經文定之禮,馬上就要大婚了。你這裡還磨磨蹭蹭。回頭一定要被玲瓏笑話。

  不管怎麼說,先賴在這裡不走是正經!

  璿璣把換下的繃帶收拾了一下。忽聽門外有人叫喚翼公子,她拐著腳奔出去,就見籬笆外站著一個長辮子少女,正是蘭蘭。這女孩子先前就對她沒好感,這會見她呆在翼公子的屋子裡,儼然和他是舊識,不由更是惱怒,直截了當地問她:「你怎麼能隨便進他家!他都是一個人住地!」

  璿璣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翼公子是誰,突然靈光一閃。明白她是說禹司鳳。哈,他怎麼想起取這麼個怪名字,不過還真挺符合他的身份,他是十二羽金翅鳥,翼公子這三個字。再合適不過了。她先前居然沒留意。

  她說道:「我和翼公子……嗯,是多年地老支啦。沒想到他住在這裡。正好也有一段時間沒見。於是暫住幾天。蘭蘭姑娘找他有事嗎?這會他在做飯呢。」

  蘭蘭跺腳道:「你怎麼能讓他這樣的人做飯!你……你真是!」她彎腰把手裡提著的東西放在地上,原來那是一籃雞蛋。她又道:「這是我家母雞新下的蛋,娘叫我送來給翼公子嘗嘗。你……你要在這裡住幾天?」

  璿璣想起這小姑娘對禹司鳳很有好感。難怪對她這麼咄咄逼人。她笑道:「多謝啦。我還不知道會住幾天,反正暫時不會走。」

  蘭蘭咬了咬嘴唇,半晌,才低聲道:「真沒想到。你和他居然是舊識……你能不能告訴我,他以前……」說到這裡,她突然猛地搖頭,「不不,還是算了!你別告訴我。他那樣的人。又有你這麼厲害又漂亮的女俠做朋友,一定身份不凡,說不定還是什麼王公貴族,難怪看不上尋常人家地小女子……」

  璿璣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禹司鳳以前還是慘綠少年時候的往事,什麼王公貴族都是瞎猜,忽聽後面騰叫道:「誰在那兒嘀嘀咕咕?」說著他就從廚房裡鑽了出來。蘭蘭一見他滿頭銀髮,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幾乎僵住。騰蛇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下。立即看見了放在地上地雞蛋。趕緊提起來。笑道:「啊,送雞蛋的!多謝啦!」說罷掉臉又跑進廚房。叫道:「司鳳!晚上再加一道炒雞蛋!」

  廚房裡有人說了兩句什麼。緊跟著禹司鳳走了出來,見到蘭蘭。他微微一愣。跟著點頭道:「原來是這姑娘,多謝你的雞蛋。」

  蘭蘭臉上頓時紅得幾乎要燒起來,小聲道:「不、不……不用客氣。翼公子有客……是我、我魯莽了……」

  禹司鳳又點了點頭,過去輕輕扶住璿璣,柔聲道:「有燙傷就不要亂走了,進屋吧,馬上吃飯。」璿璣點點頭,兩人並肩往裡走去,蘭蘭見他二人親密含笑。情態自然。儼然是一對情深愛篤的情侶,心中不由萬分難過。

  她突然在後面大聲道:「翼公子,收了雞蛋。可不是什麼功什麼祿啦!明天……明天我再來!」說完她掉臉飛快跑走了。

  璿璣看著她的背影,輕道:「那女孩子很喜歡你呢,翼公子。」

  禹司鳳聽她故意叫自己這個名字,不由抬手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敲,似笑非笑:「不要亂說。」

  璿璣格格笑道:「這可不是亂說,今天在客棧人家親口告訴我的,說你人品好,又厲害。這裡有女兒的人家都巴不得把女兒嫁給你。翼公子,好厲害,好風流。」

  他又是輕輕一笑。並不解釋,過了一會,忽然問道:「今天在客棧除妖的是你?」

  「是我。其實那也不是什麼厲害地妖,不過一隻來報復的快成精的黃鼠兒狼……啊!對了!我的圍巾!」璿璣大叫起來,這才想起把皮毛給了李裁縫,結果天都黑了她還沒有去取,要是拖到第二天,便要多付一天的工錢了。

  禹司鳳問明緣由,很快便幫她將圍巾取回來。璿璣見先前那髒兮兮的毛皮給弄得甚是乾淨,圍巾款式也很大方,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忽然對禹司鳳招手:「司鳳,過來。」

  禹司鳳不明所以地走過去。不防她忽然抬手,將轉帖系在他脖子上,左看右看。滿意地笑道:「是啦。還是給男人戴著比較合適。就送給你吧。」他默然低頭摸了摸那光滑的皮毛,然後露出一個笑容:「那謝謝了。」

  飯畢。禹司鳳在臥室裡收拾了一些自己的雜物,搬到另一間瓦屋去睡。山野之中,夜晚分外涼,白天地熱辣被月色一洗而光。璿璣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安睡。一來這張床實在睡得難受,二來想到這裡是司鳳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她地心跳就忍不住加快,只覺鼻子裡嗅到的都是他地氣息,三來她想起曾經與他一起渡過地那些日子。

  他們曾經多麼親密。同床共枕。蒙著被子說許多廢話,最後她困了,縮在他懷裡睡著,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兩人地長髮纏在一起。要弄半天。又好氣又好笑。璿璣曾以為,就算過去十年二十年,他們之間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何況是短短的一年多。

  可是她錯了。

  真的,有些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他們永遠也不會變回曾經無憂無慮十六七歲地少年男女。她也不會再纏著他,要他陪著自己睡,更不會任性地哭著說一些傷害他地話。有一些東西在悄悄改變,那究竟是好還是壞。璿璣並不知道在。

  兩年地空檔。他們兩人都需要適應一下互相地變化。

  眾裡尋他千百度。她找了很久,以為終於找到了他。可是他已經不是那個「他」,她也不是他印象裡那個「她」。奇怪地是,她並不因為這種轉變而感到沮喪,她甚至帶著一種好奇地探究心態。想知道他這兩年的生活細節。想了了更多更多。好像重要認識一個人,一切從頭開始。

  他會不會也是這樣想?他會不會還不相信她?不想見她?

  不不,這些惱人地問題,留到以後再想吧。她眼下只要留在這裡就好,只要留在這裡……璿璣漸漸倦極睡去。墜入夢鄉前隱約聽見纏綿的琴聲。很遠。又好像很近。有人在輕輕彈奏七弦琴。

  琴聲像宛轉的耳語,摟著她。哄著她,貼著她每一寸肌膚,一切都是暖融融地。

  璿璣很快就領略到西谷少女地熱情奔放,比如蘭蘭,她完全不因為璿璣的存在感到氣餒,風雨無阻,每天有事沒事都跑過來。她開始是打著送東西為藉口,本來禹司鳳一個人住。什麼也不收,就像一面銅牆鐵壁。但自從騰蛇這吃戶來了之後,銅牆鐵壁的效用就完全消失了。

  只要是送吃地,他都毫不客氣一股腦兒搜過來。這惡習被村裡人摸透之後,就不斷地有別家的女孩子送好吃地來,騰蛇絲毫不明白這些女兒家的心理。他反正有吃地就開心。不過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收了人家這麼多東西,禹司鳳也不好意思再擺著冷臉拒人於千里之外,於是蘭蘭又從送吃的變成每天過來幫忙曬草藥。整理淩亂地藥鋪,成了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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