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九二


  褚磊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溫言道:「罷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抽號,不要耽誤了。」他轉身慢慢走遠,璿璣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抱著腦袋一頓猛抓。他這樣問了,她還怎麼能睡著?完蛋了!爹爹是不是發現什麼了?她不該把騰蛇帶來嗎?還是不該用崩玉?

  她雜七雜八地想了一夜,直到窗外微微露出晨曦,才累極睡去,沒睡一會兒,就被興奮的玲瓏推著起來梳洗,紅著眼睛暈暈乎乎去抽號。

  演武場早已站滿了人,東方清奇終於撤銷閒雜人等不得隨意上島的命令,令弟子們將來訪的客人一一將名字和門派記下,分批帶上浮玉島。故而不到大會正式開始,演武場上已經是人滿為患。

  老規矩,東方清奇朗聲說了一串場面話,緊跟著四角的夔皮大鼓咚咚敲起,四十名參賽弟子開始從匣子裡抽號,然後去容穀主那裡登記號數。

  璿璣忍住打哈欠的衝動,抽了一張紙出來,翻開一看:「丁卯。」她將紙片遞給楚影紅,她看了看,確認無誤,這才讓容穀主記在冊子上。楚影紅見璿璣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十分疲憊的樣子,不由得輕聲道:「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璿璣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身後一人低聲道:「丙寅。」

  簪花大會第一次比試都是按照號數順著排下來的,甲子和乙丑比試,丙寅和丁卯比試,以下依次。璿璣一聽自己的對手出現了,下意識地回頭看,卻見一抹藍衫,那人長身玉立,居然是大師兄杜敏行。

  「啊,大師兄!」璿璣也不知是該慶倖還是該鬱悶,怎麼第一場就和自己人幹上了?那她到底要不要贏他呢?還是不要放出三昧真火,讓著他,助他贏了第一場?

  杜敏行回頭對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的對手居然是小師妹,真是想不到。」

  璿璣喃喃道:「大師兄承讓……你、你可別真讓我啊。」

  這話說得甚是孩子氣,周圍眾人都笑了起來。杜敏行也笑道:「比武場上無親疏,小師妹也不要相讓。」說著像以前一樣,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拍,轉身便走了。

  璿璣忍不住追上去,輕聲道:「大師兄,你最近怎麼不理我了?我做了什麼事讓你不開心嗎?」

  杜敏行低頭微微一笑,柔聲道:「怎麼會?大師兄剛剛出關,你也剛剛回少陽峰,沒機會碰上罷了。」說罷,他忽然轉頭,朝後面那巨大的木樓上看去。人群裡,禹司鳳相當顯眼,豐神俊秀的模樣,讓許多女子為之臉紅,他卻只笑吟吟地看著璿璣一個人。杜敏行垂下眼簾,道:「你長大了,也不需要大師兄像小時候一樣照顧你了,自有更好的人來為你擔憂。」

  這話說得甚是玄妙,璿璣不知該怎麼接口,只能眼怔怔地看著他走遠。

  木樓上,玲瓏大聲叫道:「璿璣!上啊!我們給你鼓氣!不要輸!」璿璣回頭對他們招了招手,忽聽點睛谷恒松長老朗聲道:「簪花大會開始。甲子,乙丑,去東方擂臺。丙寅,丁卯,去西方擂臺……」

  璿璣一聽叫到自己,立即抖擻精神,禦劍而起,閃電一般,眨眼就升到了西邊那個巨大的石柱上。杜敏行早已站在對面,旁邊的則是點判本次比試的點睛谷江長老。

  巨大的石台高有百丈,雲霧就彌漫在頭頂,仿佛伸手就可採擷。璿璣的頭髮和衣服被風吹得扭曲翻轉,獵獵作響,靠在高臺邊緣,像一朵隨風舞動的蓮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那種柔怯嬌美的模樣,像針一樣刺進杜敏行眼裡。他終於承受不得,默然垂頭,心中百般滋味,她小時候的情景,一幕幕地在腦海裡流過。只有那麼一瞬間,他疏忽了她,誰知從此就徹底失去了她,什麼也回不去了。那個拉著自己袖子撒嬌、軟綿綿地叫自己大師兄的女孩子,他徹底失去了。

  江道長朗聲道:「聽我號令——比試開始!」

  話音甫落,璿璣刷的一聲抽出了崩玉,捏個劍訣,與他遙遙相望。這兩人誰也不想先動手。

  「小師妹,你還記得小時候大師兄陪你練劍的事嗎?」杜敏行忽然低聲開口。他沒有抽出兵器,更沒有擺任何招式,只靜靜地站在對面,面帶笑容,仿佛他不是來比試,而是來與她閒聊的。

  璿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孩提時代那些青澀朦朧的事情,那時候爹爹對她不求上進的態度十分憤怒,他和娘又忙著指導玲瓏,沒人來理她,只有大師兄會來陪她拆招,無論她手裡的劍掉多少次,也不管她怎麼偷懶,杜敏行都是笑吟吟的,並不生氣,而是溫言撫慰。

  坦白地說,他這樣溫和的態度,實在算不得一個好師長,到頭來她去小陽峰的時候,還是什麼都不會,都得從頭學。但只有他,是她孩提時代唯一一抹溫暖的色彩,沒有人將她褚璿璣當一回事,甚至爹和娘的眼裡都只有玲瓏。讓她認識到褚璿璣這個人的存在也會很重要的,就是他一個人。

  想到這裡,璿璣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陣溫暖,放下崩玉,柔聲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大師兄,你一直都對我很好。」

  杜敏行低聲道:「我對你實在也算不得什麼好,我也是個十分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修行,疏忽了你。眼下你終於成才,和我站在同一個擂臺上,大師兄心中又欣慰又後悔。」

  璿璣喃喃道:「大師兄……我、我一直想著你,你為什麼最近都不理我了?」

  杜敏行澀然一笑,並不答話。一旁的江道長沉聲提醒:「比試已經開始了,不要再說話!」

  杜敏行抽出佩劍,拱手道:「小師妹,開始了。」話音甫落,劍招一擺,已經送到她面門前。這是瑤華劍法中的第一招,平平無奇。璿璣輕鬆地擋住,下意識地遞出第二招,劍尖劃向他的肩頭,杜敏行轉身讓過,衣襟揚起,劍尖輕輕刺向她的手腕——第三招。

  相比較其他擂臺上水深火熱的比試,璿璣這邊簡直就是溫和的互拆劍招,將一套瑤華劍法從頭練到尾,再從尾拆到頭。江道長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比試,打了等於沒打,然而說他們沒打吧,又是在拆招。他暗歎一聲,不知這兩個孩子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把簪花大會當做什麼了。

  待瑤華劍法拆到第三遍的時候,杜敏行忽然沉聲道:「小心了!」他的劍招陡然變化,刷刷幾聲,猶如蛇行,霎時變得淩厲起來,直取璿璣的要害。沒有殺氣的劍招,他是在試探她的實力!璿璣足尖一點,後退數步,並不打算和他硬碰硬撞,誰知他的劍招卻纏著不放,大有「你不出手我便不停」的意思。

  她被纏得沒有辦法,只得舉起崩玉作勢一砍,虛晃一招,朝後跳去。誰知他的劍招不退反進,璿璣讓得慢了,只聽刺啦一聲,袖子被他劃開半幅,她雪白的胳膊登時露了大半出來。兩人都是一愣,只聽周圍木樓上發出巨大的喧嘩聲,玲瓏清脆的聲音叫得最響:「耍賴耍賴!大師兄你怎麼能撕人家的衣服?!」

  杜敏行面上一紅,收劍道:「小師妹,我不是存心的,你沒事吧?」

  璿璣搖了搖頭,將斷開的袖子重新紮起來,笑道:「沒關係,繼續吧。」

  江道長早已被他們磨嘰得夠嗆,當即大聲道:「你們兩個注意!這是簪花大會,不是自家演武場!不要大驚小怪的!」

  兩人被這樣一說,不得不重新抖擻精神,重新開始。若說到劍法招式,兩個璿璣也不會是杜敏行的對手,先前他明顯是相讓,這番用出真本領,璿璣便只有招架的辦法了。她總不可能拿出對付敵人的本領來對付杜敏行,眼看他一步步逼上,自己已經退到高臺邊緣,無路可退。璿璣猶豫著要不要認輸,忽見眼前寒光一閃,他手裡的劍竟是毫不留情地劃過她的頸項。

  她若是不抵抗,便有性命之憂;若是躲避……那只有跳下高臺。這電光火石之間,她忽而下定決心相讓,足尖一點,竟是朝後縱身,打算跳下石柱。誰知手裡的崩玉竟劇烈顫抖起來,發出清朗的鳴聲,大有鼓舞的意思。

  下巴上已經感覺到了劍刃的涼意,璿璣下意識地抬手一撥,喀的一聲,杜敏行手裡的劍竟被她一招斬斷。兩人在那一瞬間都是大怔,杜敏行臉色一陣灰白,抬手將斷裂的佩劍丟在地上,後退兩步,拱手道:「小師妹,承讓。我輸了。」

  「啊……」璿璣茫然地張大嘴巴,還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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