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193)_十四郎

一九三

　　她怎麼贏了？就這樣贏了？莫名其妙的……她本來是想認輸的！怎麼會斬斷他的佩劍？

　　她見杜敏行禦劍要朝石柱下飛去，急忙叫道：「大師兄！我……我沒有……」

　　杜敏行已經探了一半身體出去，聽見她叫喚，便回頭對她微微一笑，揮手柔聲道：「你如今變得這樣厲害，再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大師兄心裡十分高興。」言畢，再也不回頭，禦劍飛了下去。璿璣幾步追上去，只見到他藍色的身影晃了一下，便落在地上。

　　是誰說不會讓她的？到最後，他難道不是在讓她嗎？璿璣怔怔地跟著下了石柱，大喜若狂的玲瓏早已等在下面，一把抱住她，連聲歡呼。禹司鳳走在後面，見璿璣望過來，便笑著朝她拱手，表示祝賀。

　　「我……我覺得自己贏得莫名其妙。」事後，璿璣喃喃地說著，「明明那一招是大師兄贏了的，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只是擋了一下，他的劍居然就斷了。如果從招式上來說，根本就是我輸了呀……」

　　玲瓏向來幫親不幫理，撅嘴叫道：「你想那麼多幹嗎啊！反正是你贏了！誰要是不服氣，你明天的比試就用出真功夫，鎮住他們！」

　　璿璣小聲道：「我……一直在用真本事啊。」

　　玲瓏哪裡聽她說什麼，早將她推進少陽派的人群裡，有說有笑了。杜敏行低頭和褚磊說了幾句什麼，轉身看了看璿璣，這才默然離開。璿璣眼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的感覺，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褚磊走過來，說道：「璿璣，你贏了第一場。不要掉以輕心，後面還有好幾場。」

　　璿璣低聲道：「爹爹，是大師兄在讓我呀，我贏的也不光彩。」

　　玲瓏急道：「你這丫頭怎麼死腦筋？你要是沒本事，能將他的佩劍斬斷嗎？你隨便叫個人來，看能不能隨手把佩劍斬斷？」

　　褚磊溫言道：「你不用想那麼多，敏行方才說了，他使出了看家本領，卻沒能在五十招之內制伏你。你的進步讓他也十分驚訝，最後一招居然還能生斷鐵劍，可見你先前也是在相讓。你如此，讓他做師兄的怎好意思贏你？」

　　璿璣無話可說，最後只得點頭，承認自己贏了一場。

　　「你別急著走，留下來看看其他弟子的比試，不可輕敵。」褚磊囑咐一番，便離開了。他是下場東方擂臺的點判人。

　　禹司鳳見璿璣一個人坐在最後面，前面那麼多少陽派年輕弟子說說笑笑，她仿佛都沒在聽，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悄悄地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在想什麼？」

　　璿璣輕聲道：「大師兄一定為簪花大會準備了很久，可是卻因為和我撞上，讓他那麼多的努力都白費了。」

　　禹司鳳笑道：「說得也有道理。不過讓他努力白費的不是因為你贏了，而是因為你太不尊重他。」

　　璿璣奇道：「我怎麼會不尊重他？」

　　「這是正式比武，不是兒戲。你卻從頭到尾都不願將他當做一個對手來認真對待，處處相讓。這樣的話，他贏了還有什麼意義？豈不是讓所有人笑話嗎？師父曾說過，就算是比武，也要尊重對手，所謂的尊重，便是使出你所有的本領來比拼。在比武場上，無謂的相讓便是對對方最大的不尊重。」

　　璿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不由得呆住，半晌才道：「大師兄是因為我讓他，所以才寧可認輸？」

　　禹司鳳拍拍她的腦袋，道：「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糾結在上面也沒有意思。以後還有比試，你要使出看家本領，明白嗎？」

　　璿璣摸了摸鼻子，低聲道：「看家本領……是說騰蛇嗎？」

　　禹司鳳一愣，兩人都想到了什麼，回頭張望，只見騰蛇坐在木樓欄杆上，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嚼。禹司鳳失笑，低聲道：「不錯，你將他放出來，光是那吃功，所有人都要甘拜下風。」

　　璿璣終於被他逗得咯咯笑起來，玲瓏聽到她的笑聲，急忙湊過來，連聲問：「怎麼？有什麼好玩的嗎？你笑什麼？」

　　說話間，褚磊已經上到東方擂臺。這一場比試，是點睛穀和離澤宮弟子之間的。玲瓏見那站在擂臺上的離澤宮弟子身形高大，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白袍子，一頭長髮也不束，任由它們散亂地披在腰下，看起來甚是不拘一格，不由得湊過去問禹司鳳：「喂，這人是誰？他厲害嗎？」

　　禹司鳳凝神看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也沒見過這個人。」奇怪，離澤宮年輕弟子裡有這號人物嗎？按規矩來說，年輕弟子必須穿青袍，腰上掛各色牌子。這人卻不倫不類穿白色衣服，腰間更沒有牌子，除了臉上那個阿修羅面具，他看上去並不像離澤宮的人。

　　他朝離澤宮弟子集中的地方望去，正副兩個宮主都坐在木樓前的高臺上，姿態悠閒，對那人的裝扮也不甚在意。

　　褚磊一聲令下，兩個弟子的比試開始了。眾人見這兩個弟子的招數都平平，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看了一會兒便不耐煩，各自說笑去了。玲瓏正連說帶笑地比畫著上次簪花大會的場景，忽聽一旁的亭奴低聲道：「不好！那人有危險！」

　　眾人都是一愣，緊跟著只聽東方擂臺上轟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炸開，塵土彌漫開來，那重重塵霧中，依稀有什麼龐然大物蠢蠢欲動，忽而繃直了身體，倒豎起來，衝破塵霧，鮮紅的鱗片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是一條巨蟒！

　　「誰的靈獸？好大的傢伙！」鐘敏言驚訝得都快失聲了。禹司鳳猛然起身，緊緊地盯著擂臺上的動靜，卻見那鮮紅的巨蟒搖頭擺尾，足有十幾人壘起來那麼高。蛇是喜歡陰涼的動物，尤其是這種靈獸，最受不了日光直射，很顯然，這只巨蟒被燦爛的陽光照得十分不舒服，猙獰地張開血盆大口，兩根獠牙森然發光，芯子亂跳，極為不安分。

　　擂臺上的塵霧漸漸散開，周圍的喧嘩聲也漸漸平息下來。場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那裡，只見那離澤宮弟子雙手用一種古怪的姿勢微抬，手指像波浪一樣起伏波動，口中吹著尖銳的曲調，身後的巨蟒便隨著他的曲調和手勢慢慢舞動，一雙金光燦燦的眼睛死死盯著對面的點睛谷弟子——那可憐的人早已嚇得坐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離澤宮那人忽而將手指一搓，哨聲變得刺耳起來。禹司鳳驚道：「他要靈獸攻擊！那人會死！」話音甫落，卻見那巨蟒高高昂起倒三角的腦袋，閃電一般躥下，它張開的大口，輕易就可以將點睛穀那人吞下去。

　　眾人紛紛驚叫起來，待要救援卻已來不及。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褚磊大喝一聲，連縱數下，飛快地擋在點睛谷弟子身前，厲聲道：「退後！不得傷人性命！」

　　§第二十九章皓鳳

　　離澤宮那人立即吹動口哨，緩緩將巨蟒召回。它看上去還有些捨不得，圍著褚磊和點睛谷弟子繞了兩圈，惋惜地吐著芯子，終於盤旋而去，順著主人的身體打轉，最後緩緩陷入他腳底的陰影裡，再無痕跡。

　　那人緩緩拱手，道：「得罪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褚磊不由得默然，半晌，他回頭看了看那嚇癱了的點睛谷弟子，低聲道：「還能繼續嗎？」那人瞠目結舌，根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眼看著是要暈過去的模樣。褚磊暗暗歎了一聲，將手一拍，朗聲道：「離澤宮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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