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四四


  褚磊心中有些訝異,這個小女兒其實和自己並不親,難得她竟在臨行前要找自己單獨談話。他心中到底是有些喜悅的,只是臉上不露出來,當即淡淡點頭,開門讓她進屋。

  璿璣走進去,緩緩坐下,良久,才把軒轅派的事情告訴了他。褚磊越聽神色越是凝重,待她說完,他本有一肚子的疑問,這會兒偏問不出來了,只覺震撼。

  「那麼說來,軒轅派沒有被滅門?他們是……投靠了那些妖魔?」

  他聲音有些發顫,始終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軒轅好歹也算天下五大派之一,居然做出這等事,不光是他們的恥辱,更是修仙者的恥辱。

  璿璣輕聲道:「我在那裡沒有見到年老的長輩,只有一些小輩弟子。但軒轅派投靠那些妖魔,是他們親口說的。我覺得烏童他們要做的不光是破壞定海鐵索,應當還有更深的目標,所以……我、我有些擔心……」

  嚴父在前,她從來不知怎麼和他好好說話、怎麼表現出自己的關心。好像說出來,反而會遭到斥責。此刻說完,她便縮著肩膀,可憐兮兮地看著褚磊。

  他微微一愕,隨即卻破天荒地笑了起來,笑容溫柔慈祥。

  「你不用擔心。」他頭一次愛憐地摸了摸小女兒的頭頂,「你爹爹還不至於任由少陽遭人塗炭。」

  璿璣受寵若驚,唯唯諾諾又與他說了兩句,自己都不知道說的什麼,這才退了出去。褚磊在後面柔聲道:「你才是爹爹最擔心的。璿璣,要保重。」

  她喉中一哽,只覺這麼多年下來,今夜第一次能和他敞開心懷說話,心中真是感慨萬千。想把這種感覺與人分享,可是一回頭,熟悉的幾張笑臉都已不在身邊了。

  回廊上只有她一個人,月光將那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很長,卻再也觸不到她懷念的一切過往。

  璿璣默默地在回廊上站了很久,終於轉身,走向禹司鳳的房間,輕輕推開門。這時候他一般都是睡著的,她只想看看他,靜靜地看一會兒,這樣似乎就能凝聚一些勇氣。

  屋中點著一盞小小的燭火,火光搖曳,那少年卻沒有睡,靠在床頭坐著,雙眼亮若星辰,笑吟吟地看著她。

  她心中一動,僵在那裡。良久,才低聲道:「司鳳……」

  他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將蒼白的臉遮了一半去,以往那種略帶悍然的高傲,此刻蕩然無存。他輕輕招手:「璿璣,過來。」

  璿璣的腳好像釘在地上一樣,她沒想到這時候他居然還不睡,有一瞬間的慌亂。然而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站在床邊,拉住他冰冷的手,喃喃道:「你還疼嗎?」

  他搖頭,輕笑:「你的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

  她很是不好意思,揉了揉,嘀咕道:「也沒有多紅吧……」這些天她真是把十五年來的眼淚都流光了,眼睛整天都是紅彤彤的,自己也覺得尷尬。

  他歎了一口氣,突然咳了兩聲,捂著胸口,露出痛楚的神色。璿璣嚇得臉色發綠,眼怔怔地看著他,手足無措。他捏了捏她的手,無力地說道:「沒事……我不會死的。」

  「不是死的問題……」她顫聲說著,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聚集,豁出命去不讓它們落下,「我……我不想看到你受傷!我太沒用了……說要保護大家,最後卻還是連累別人來照顧我!我……」

  禹司鳳緊緊抓住她的手,掌心裡有一絲暖意。

  「我渴了,端杯水給我好嗎?」

  他突然的打岔,倒讓璿璣愣了一下,她趕緊用袖子擦擦眼淚,轉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端著送到他唇邊。

  「很燙的,小心點兒喝。」她的手忽然一抖,不小心潑了一點兒水在被子上,忙不迭地道歉。

  禹司鳳呵呵笑了起來,伸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彈,柔聲道:「還是這樣子適合你。大家都喜歡你那種心不在焉、無憂無慮,幹嗎要逼著自己變呢?」

  她乖乖點頭,小心地坐在床邊,不碰到他。兩人想到在不周山的那些遭遇,一時都有些無言。很久很久,璿璣看著他被厚厚的繃帶包裹的胸膛,才輕聲問道:「還疼嗎?傷口……我可以摸摸嗎?」

  禹司鳳笑道:「可以。不過要輕一點兒。」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在繃帶上摸了一下,只覺指尖下他的心臟跳動有力,忍不住面紅過耳,急忙要抽手回來,卻被他一把抓住,放去唇邊親吻。

  「啊!」她輕叫一聲,不敢大動,只怕觸動了他的傷口。他的唇乾燥溫暖,在手指上緩緩摩挲著,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令人心跳加快。

  「你不要難過。」他將她的手貼在面上,秀長的睫毛刮在上面,酥癢極了,「就算敏言他……至少,我會永遠陪著你,不會離開的。」

  璿璣不知該說什麼,渾身僵硬地撐在那裡,不敢前進不敢後退,後背酸疼無比。

  「下一次……」她突然開口,「下一次咱們再去不周山……等我們都變厲害了,再去不周山,把他們搶回來。」

  他們可不是東西,不可以搶的。禹司鳳暗自苦笑一聲,悵然道:「若玉……這個樣子,我還真的無法回離澤宮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那天和陽長老單獨找他談話,問他若玉的來歷,他心中便知不好。原來他那一劍是故意朝自己要害上刺的,所幸分寸沒有拿捏准,偏了一些。和陽精通醫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出劍之人的狠辣。

  「那若玉到底是何人?下手如此精准,顯然是有備而來,當真是同門,絕不可能這般狠心,你自己要小心點兒。」

  當日和陽長老的告誡猶在耳邊。禹司鳳自己也是疑惑重重,想起自己和若玉二人雖為同門,本身卻並不相熟。他是副宮主帶大的弟子,自己是宮主的弟子,兩人小時候偶爾見面,因為年紀相仿,說上兩句話,長大之後反倒不像小時候那麼熱絡了。這次出來歷練,也是湊巧分在一起的。

  難道說他一路上竟是隱忍殺意,一直在等待此刻嗎?

  「什麼啊……難道你以前還打算要回離澤宮?」璿璣鬱悶了。

  他微笑:「璿璣,我不是浮萍。我也有需要關心的東西,除了你以外的。」

  她頓時無言,想想確實如此,她在這方面好像霸道得很,和玲瓏有一拼。

  想到玲瓏,她頓時有了些精神,將胸前那個小瓶子拿出來看了半晌,才道:「等你能下床走路的時候,我就可以安心離開,去慶陽請亭奴幫忙救玲瓏了。」

  「你要一個人走?」這下輪到他意外了。

  璿璣急忙搖手:「不……我的意思是,我暫時離開。你留在這裡好好養傷,等救了玲瓏,我和她再一起來格爾木找你。」

  禹司鳳沉吟一會兒,才道:「也好。我這個傷勢起碼要半年才能痊癒,耽誤這麼久,只怕那些妖魔有異動,先把玲瓏救回來是要緊。」

  兩人互相訂好了下半年各自的計劃,這才覺得安心,相視微笑。璿璣紅著臉,低聲道:「司鳳……我、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推開了被子,張開手,笑道:「過來吧。」

  她輕輕靠過去,雙手抱住他的胸膛,把臉小心地靠在他胸上。周圍滿是他那種熟悉的氣味,這種氣味讓她安心,好像終於確定了什麼,那利刃貫穿胸膛的一幕終於還是過去了。他安然無恙,還活著,在她懷裡。

  禹司鳳抱著她的肩膀,在她頭髮上輕輕撫摸。璿璣像一隻被人疼愛的貓,就差舒服得喵喵叫了。她眯著眼睛,輕輕說道:「要不,我晚上留下來陪你睡覺吧。我、我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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