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四三


  璿璣一向極聽她的話,於是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楚影紅回頭示意其他二人,正要悄悄起身出去,卻被她用力抓住手。

  「紅姑姑,我怕……」她軟軟地說著,這種撒嬌似的語氣,從她到了小陽峰之後就再也沒用過。楚影紅心中一酸,又坐回去,握著她的手,柔聲道:「紅姑姑不走,在這裡陪你。」

  和陽和褚磊二人悄悄關上房門,走到了外面。褚磊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地回了客房。和陽知道他心中難受至極,更何況他素來是個要強的人,就算斬斷手腳之痛,他也不願意讓別人見到,於是便不去打擾他,自己去了禹司鳳那裡。

  那少年躺在床上,胸前纏了一圈繃帶,上面血跡斑斑。他好似沒有了呼吸一般,隔很久,胸口才微微起伏一次。他的情況其實非常危險,脈搏時有時無,隨時都會一命嗚呼。

  和陽坐在床邊,抓著他的脈門,緩緩往裡面灌輸真氣,只盼能護住他的心脈。三人之中,他最通醫理,所以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那一劍,其實是中了他的要害,若是尋常人,早已當場死了。因為他是修仙者,身體比旁人強健許多,所以才能撐到現在。

  而且,他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和陽緩緩抬起他的胳膊,禹司鳳的肋下立即清楚無疑。他肋下兩邊都嵌著三顆黑色的珠子,非金非玉,上面密密麻麻地刻著文字,用手觸摸,紋絲不動。

  這是什麼?以他的見多識廣,居然也不知道。

  和陽看了一會兒,才放下胳膊,繼續為他灌注真氣。

  希望他能熬過這個晚上吧。和陽默默搖頭。

  璿璣房裡,楚影紅坐在床邊,周圍漸漸暗了下來。床上的璿璣動也不動,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仿佛那是狂風暴雨中唯一的支柱。過了很久很久,她以為璿璣已經睡著了,輕輕探身去看。

  星光下,璿璣緊緊閉著眼睛,淚水縱橫。

  楚影紅在心中暗歎一聲,坐回去,久久不知該說什麼。

  §第二十二章 情人咒

  令人難熬的一夜,終於快要結束。微藍的晨光透過棉紗紙糊的窗戶,映在屋內。矮幾上的燭火已然燒盡,大攤結成塊的燭淚攤在上面,良久,和陽才想起去換新蠟燭。

  床上的少年一夜都沒有醒來,也沒有發生讓人擔心的情況。眼下正是晨昏交替的關鍵時刻,如能無恙撐過這一刻,他便沒有性命之礙。

  他尋了一根新蠟燭,小心地剔亮燭火,走去床邊看禹司鳳的情況。誰知正對上他漆黑無光的眸子,和陽吃了一驚,輕聲道:「你醒了?」

  禹司鳳並不答話,只是怔怔地睜著眼睛,半晌,臉色越來越紅,漸漸地,竟猶如喝醉酒的人一樣,面色如血。漆黑的眸子裡,也透出一種令人詫異的迷離神采。

  和陽心中大驚,知道不好,丟了燭火一把抓住他的脈門,手指扣上,只覺簇簇跳動,快如擂鼓。只得一瞬,忽又黯然下去,細滑緩慢,好像隨時會斷開停止一樣。

  危險!他立即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不要動!穩住呼吸!」他的真氣透過指尖,緩緩灌注進去,誰知竟像泥牛入海,沒一點兒反應。他心中凜然,立即縮指,在他額上彈了兩下。

  禹司鳳被他一彈之下,渾身猛顫,抬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手勁之大,幾乎要將臂骨捏碎。和陽吃痛咬牙,卻一動不動,只是柔聲安撫:「沒事了,穩住呼吸,靜心凝神。」

  話音未落,只覺他喘息粗重,胸前剛換好的傷藥繃帶,又有血跡滲透出來,迅速染紅了一大片。照這樣下去,他必定熬不過今早,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細細的血沫從他唇角流下來,證明他的肺部受創極重,呼吸間有血嗆住。

  和陽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不妨禹司鳳又睜開眼,這一次,眼中有了一些光亮。胳膊被他捏得越發死緊,骨頭咯咯作響,他口中「呵呵」數聲,似是要說話。和陽急道:「不要說話!凝神!」

  禹司鳳一開口,大量的血沫流出來,話語有些含糊不清,但和陽還是聽明白了。

  他說:「肋下……開……兩個印。」

  印,是說那些古怪的黑色珠子嗎?和陽驚疑地抬起他的胳膊,只見他肋下靠近腰腹處的那一顆黑珠微微跳動,竟似活了一般,要跳出來。眼看左右兩顆珠子跳出了大半,似乎很快就會脫體而出,他定了定神,在掌中灌注真氣,攥住那兩顆珠子,輕輕一拔——不是珠子!黑色珠子下,是一根銀針!

  他心中越發驚駭,又不敢速速拔出來,只得緩緩地用力。那兩根黑珠下都連著銀針,足有五六寸長,釘在他身體裡。肋下是要害,常人把銀針釘在這裡,無疑是找死,何況是這麼長的。

  待得兩根銀針都拔出來,上面居然沒有一絲血跡,低頭再看他腰腹間,居然也沒有一點兒痕跡,簡直就像那裡根本沒有插過銀針一樣。和陽心中疑惑,只得先將那兩根帶著黑珠的銀針放在床邊,低頭去看他的情況。

  他的眼睛已經閉上,胸前的血跡沒有蔓延開的趨勢,面上那種詭異的潮紅也漸漸退去,變成了蒼白。只是額上汗水涔涔,也不知是痛得還是別的什麼。

  和陽搭上他的脈搏,愕然發覺方才詭異的跳動已經停止,眼下他的脈搏雖然虛弱,卻是穩定之象。他滿頭大汗,茫然回頭,窗外已經大亮,這一夜完全過去了,床上的少年也度過了最危險的階段,只待靜養康復了。

  他沉吟良久,終於還是先替他換了傷藥,上好繃帶,又拿起那兩根古怪的銀針端詳一會兒,沒看出什麼端倪。離澤宮向來神秘莫測,興許是他們那裡什麼不為外人道的別致法子。禹司鳳稱它為「印」,開了兩個,他就安然從最危險的階段過去了。難道竟是什麼壓抑力量的咒法?

  和陽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只得把銀針放回他床頭,忽聽房門外傳來一陣聲響,緊跟著,是楚影紅的聲音:「璿璣,你受了傷,又一夜沒睡,不要任性!」

  他起身去開門,只見璿璣扶著牆靠在門外,自己的妻子滿臉無奈惱火地站在旁邊勸她。一見他出來,璿璣面上登時流露出希望至極的光彩,卻不說話,只是殷殷地看著他。

  和陽微微一笑,柔聲道:「沒事,他挺過去了,現在應當是睡著了。放心吧。」

  這個小丫頭渾身大震,看她的神情,似乎是要哭,卻沒哭出來。最後淡淡一笑,輕聲道:「那我……晚上再來看他。」說罷,轉身要回自己的房間。

  楚影紅松了一口氣,和丈夫相視一笑,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和陽突然柔聲道:「你現在去看也可以,只是別吵醒他。」

  璿璣手指輕輕顫抖,忍不得,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最後死死拽住衣角,良久,才道:「不……我怕我進去……一定會吵到他……晚上再去看……」

  她知道自己進去一定會哭,她已經不想再讓禹司鳳見到自己哭了。她這一夜,已經哭得太多。

  禹司鳳到了第十天上,已經能開口說話了,雖然精神不濟,但也不像剛開始那樣時時昏睡。璿璣每日都在房門前蹲著,偶爾進去看看,也是在他睡著的時候。三個大人對她這種小狗一樣的行徑很是無奈,但也不好阻止。

  眼看禹司鳳的傷勢有了起色,再也沒有性命之憂,璿璣的內傷好得也相當快,沒什麼讓人擔心的事情,三個大人便商量著要回少陽派。畢竟簪花大會年底前就要開始,何況妖魔一事沒有頭緒,幾個首要人物不能在外多做停留。

  「小璿璣,要不要跟著咱們回少陽?」晚飯的時候,楚影紅終究是不放心把兩個孩子丟在這裡,於是開口詢問,「對了,還有司鳳也帶上。」

  她以為吃了這麼多苦頭,按照璿璣的性格,肯定是十分想回家,誰知她愣了一下,當即很痛快地搖頭:「不,我要留下來照顧司鳳。他受這麼重的傷,不能趕路。還有……我的歷練還沒結束,不想那麼早回去。」

  楚影紅愕然地回看褚磊與和陽,他二人倒似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回答一般。褚磊淡道:「你也大了,自己決定了便去做,我不會再干涉。只是,凡事要記得三思而後行。」

  璿璣點了點頭,這次是真正的點頭,不再敷衍。

  和陽笑道:「道理都是人悟出來的,可不是聽出來的。老人家的嘮叨,年輕人都不愛聽。自己的路自己走下去就是了。」

  楚影紅見他二人都這樣說,兀自擔心了一會兒,倒也釋然了。她摸了摸璿璣的頭髮,道:「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你娘讓我帶話給你呢,讓你不用想家,爹爹娘親身體都好。等你歷練結束了回去參加簪花大會,她會做一頓最好吃的飯菜來給你接風。」

  璿璣想到遠在首陽山的娘親,念及她每日在屋中發呆、想念她,眼眶便是一熱,默然點了點頭。

  飯畢,褚磊三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準備過兩天就走。璿璣突然過去,低聲道:「爹爹,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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