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31)_十四郎

三一

　　「璿璣……」玲瓏心有餘悸地抓住她的手，埋怨道，「你膽子真是太大了！怎麼能和那個面具怪人爭辯那麼多！他還是離澤宮宮主呢！若是讓爹爹知道……真是不要命了！」

　　璿璣垂下眼睫，小聲說：「我……剛才說錯了？可，明明是他們沒理。」

　　杜敏行看她一眼，搖了搖頭：「宮主最後不是說了，世上並無絕對的對錯。你何必還爭？」

　　「黑與白從來勢不兩立，世上又怎會沒有絕對的對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杜敏行心中一凜，忍不住深深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璿璣天資聰穎，只是性情乖張，認定了自己的道理，那麼自己就是對到底，旁人怎麼說都沒用。

　　他知道，這樣的性子其實很危險。只是一來她年紀小，二來她生性懶惰，讓人只顧著惱火她的漫不經心，很容易忽略她這種近乎偏執的想法。

　　她年紀還這樣小，與人爭論的時候已經是有條不紊、不卑不亢，眉宇間自有一股狂傲煞氣，還不知稍長一些之後會變成何等模樣。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對錯永遠只在人心。璿璣，你不是別人，怎知別人心裡的對錯呢？怎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呢？」

　　璿璣愣了一下，接著漫不經心地一笑：「那別人也莫要將對錯強加在我身上。」

　　杜敏行一時語塞。

　　危險，她很危險。再這樣下去，一旦遭遇無法挽回的挫折，那便是成魔之兆。

　　杜敏行歎了一口氣，正要好好兒教導她一番，卻聽玲瓏在前面笑道：「好啦好啦！反正司鳳也不用受罰了，宮主也沒怪璿璣，簪花大會照樣開始，你們還苦著臉幹嗎啊！快把魚吃完，回頭去房裡換新衣服，娘給咱們訂做了好幾套衣服呢！」

　　說完拉著璿璣和鐘敏言就跑，一面還回頭叫他：「大師兄，你再不過來，我們可要把魚都吃光了喲！一片魚鱗都不留給你！」

　　杜敏行回頭一看，璿璣在玲瓏的嘰嘰呱呱之下，笑得天真無比，整張小臉仿佛玉雕出來的一般，分明只是個單純的孩子。

　　他在心中微歎一聲，只盼是自己想多了。

　　「你還好意思說，魚都是我和敏言打上來的。」

　　他笑著，走了過去。

　　第二日，萬人矚目的簪花大會終於正式拉開帷幕。

　　據傳，簪花大會原身本是少陽派七峰的自家比試。千年之前少陽派並不像今天一樣七峰如一家，而是各自劃分地盤，形如散沙。

　　少陽一直傳到五百年前賁陽掌門一代，終於七峰同氣連枝，合力抵抗外敵——南山軒轅派。彼時軒轅派勢力如日中天，以南山為中心，四面拓展，吞沒了大大小小幾十個修仙門派，而他們不可抵擋的勢頭終於在少陽門前吃了大虧。

　　興許誰也沒想到，自身岌岌可危、內鬥不斷的少陽，在關鍵時刻竟能團結一致，固若金湯。

　　當年的軒轅派自然是未能得償所願，少陽也損失慘重，雙方都是元氣大傷。也是從那時開始，軒轅與少陽的齟齬就此落下，直到今天也未曾冰釋。雙方陷入冷戰階段。

　　賁陽掌門雄才偉略，為了恢復少陽往日的聲威，乾脆向天下宣告，從此少陽七峰之爭不再閉關，邀請天下修仙者一同挑戰，勝者可向少陽提一個力所能及的要求。他還邀請了點睛穀數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前來評判比武勝負。

　　漸漸地，七峰比武的名聲傳了出去，聞者都興致勃勃前來挑戰。五年一次的比武，少陽始終勝多敗少，而七峰的比試，也成了天下諸多大派比武交流的時機。

　　少陽自此重振聲威，上下團結一致，七峰合一，再無任何爭執。而原先的比武，更名為「簪花大會」，演變成今日的五大派年輕精英弟子比試，勝者可在胸前簪一朵牡丹花的模式。

　　軒轅派卻從那次攻打少陽之後一蹶不振，再也沒有擴大過版圖勢力。

　　至今簪花大會已經舉辦過上百次，勝者各派都有，尤其以近兩年發展迅猛的浮玉島和離澤宮為首。

　　上屆大會的勝者出自浮玉島，所以本次浮玉島弟子可以免去首輪比試，直接進入第二試。

　　此時少陽峰頂演武場已經整理乾淨，七個巨大的擂臺周圍都掛滿了各色綢緞，隨風飄飄揚揚，甚是壯觀。

　　五大派掌門人分別坐在場外太師椅上，時不時低聲交談兩句。別人倒還好，只有軒轅派掌門人一聲不吭，鼻孔朝天誰也不看。褚磊知道他們的一貫德行，也不去答理，只與其他三派的掌門含笑交談。

　　擂臺下一圈空白之地，站滿了本次參加大會的年輕弟子。其他派倒還算尋常，只有離澤宮，清一色的青袍面具，引得諸多未見過世面的少年弟子們紛紛觀望。

　　再外一圈的空地，便是觀戰弟子與外人的所在了。由於少陽派敏字輩的弟子都還沒到參賽年齡，所以他們也只能作為觀戰者，和其他各派觀戰弟子一起努力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看，時不時還傳出說笑聲。

　　「喂，快看那個穿粉色裙子的女孩子！是點睛穀的吧？難得，點睛穀也會出美人啊！」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就知道看哪個女的漂亮！」

　　「你還不是也在看？哦……你不看美人，你看美男……」

　　「去死！小心讓掌門聽見，割你舌頭！」

　　……

　　璿璣聽身後許多人都在議論究竟哪個女的漂亮些、哪個男的俊秀些，不由得抬頭問杜敏行：「大師兄，你覺得誰好看呀？」

　　杜敏行苦笑一聲：「你別和那些無聊的人學。咱們修仙者，容貌是排在最次的。你還不如問我覺得誰最厲害呢。」

　　「那大師兄覺得誰最厲害？」鐘敏言耳朵尖，聽見他們說話，立即湊熱鬧。

　　「唔……」杜敏行沉吟了一會兒，忍不住望向內場一紅一白兩個身影，又道，「上次浮玉島的翩翩和玉寧，雙劍合璧的功夫委實驚人。只不過當時年紀還小，氣力不足，所以輸給了同門的師兄。我覺得這次他們兩個獲勝希望很大。」

　　「哪裡哪裡？什麼翩翩玉寧？我也要看！」玲瓏手裡抱著一大堆零食，狠命地擠進來，剛好聽見杜敏行說的話，她立即來了興趣。

　　鐘敏言一把從她手裡搶了一包五香牛肉，一面笑著躲開玲瓏的花拳繡腿，一面道：「喏，就是浮玉島弟子中最顯眼的兩個啦，一紅一白，男的俊女的俏。他倆的雙劍合璧，當真又厲害又好看。只不過今天第一試沒有浮玉島的人，要到明天才能看到他們呢！」

　　玲瓏扒在欄杆上，眯眼望了好久，最後一撅嘴：「也沒什麼好看的。要說好看呀，誰也比不上浮玉島的那位夫人。」

　　璿璣奇道：「什麼夫人？」

　　鐘敏言遞給她一包蠶豆，又道：「那年叫你一起去浮玉島玩，你偷懶不肯去，當然不知道。『那位夫人』就是東方夫人，東方島主的妻子。雖然她叫什麼名字、從什麼地方來，沒人知道，不過她的美貌真是豔冠天下。那次我和玲瓏回來後，至今念念不忘呢。東方島主有這麼個美女做老婆，真有福氣。」

　　璿璣聽他說得這樣好，忍不住開始嚮往，也學玲瓏扒在欄杆上，一面伸長脖子看，一面又問：「那這次大會，島主夫人來了嗎？在哪兒？」

　　鐘敏言指著掌門人坐的那塊地方：「就在東方島主身邊。啊，她這次頭上蒙了紗……也對，她這種美女，如果不把臉遮起來，是要造成混亂的。」

　　璿璣極目望過去，果然見東方清奇身邊坐著一個頭戴白紗的窈窕女子。她穿著淺紫色的外衫，長裙委地，一頭黑綢般的長髮垂在肩下。雖未見她露出臉或者做什麼動作，但單這樣一看，便覺移不開目光，心中暖洋洋癢絲絲，巴不得多看她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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