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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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齊回頭,卻見楚影紅領著幾個玉陽堂中弟子,身後跟著五六個穿青袍戴面具的男子,正一面說笑一面走過來。 「人說首陽山最秀麗的地方是小陽峰,如今有幸一見,果真名不虛傳,當真是鐘靈毓秀,世外仙境。」 打頭的那人含笑說道,語速雖然與常人無異,口音卻很古怪,有點兒像禹司鳳。 楚影紅笑道:「宮主太客氣,離澤宮連綿數裡,雄偉壯麗,見者無不驚歎,那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她剛說完,一抬頭,卻見前面大大小小幾個孩子,吃得滿面油光,一個個呆呆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也是一愣,奇道:「璿璣,玲瓏,敏言……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玲瓏最機靈,搶著說道:「我們帶司鳳觀看小陽峰的景色,他第一次來少陽派,我們當然要盡地主之誼。」 她剛說完,卻聽那個當頭戴面具的青袍男子笑道:「多謝諸位熱情款待小徒。他涉世未深,不會說話,得罪之處,還請莫怪。」 咦?小徒?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禹司鳳。 他臉色蒼白,慢慢起身,走過去,屈膝一跪,沉聲道:「弟子,禹司鳳,參見師父。」 那青袍男子尚未開口,身後另一個身量瘦小些的青袍者忽然上前兩步,指著禹司鳳的鼻尖,厲聲道:「你的面具呢?!」 禹司鳳被他這樣森然一喝,心中更是一顫,到了嘴邊的話,竟說不出來。 那人冷道:「禹司鳳,你可知這是犯了離澤宮大忌?我且問你,離澤宮十三戒,你是不是根本不放在眼裡?」 禹司鳳撲倒在地,顫聲道:「弟子知錯!甘願受罰!」 那人便道:「也罷。待回到離澤宮,再由宮主定奪!」 話未說完,青袍男子卻淡道:「莫急。司鳳,我問你,面具怎麼會掉的?」 禹司鳳心中惶恐至極,當下低聲道:「弟子……奉副宮主,之命,協助,褚掌門,五人,捉妖。與妖魔、互鬥時,不慎,面具被毀。弟子、學藝不精,求師尊,責罰!」 青袍男子「哦」了一聲,忽然抬頭,眾人只覺他面上雖然戴著面具,卻是目光如電,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去,竟令人心中生畏。 他緩緩開口道:「面具被毀之後,你並未做任何補救措施,卻讓更多人見到了你的真容,是嗎?」 禹司鳳渾身都在發抖,沉默半晌,終於慢慢點頭。 方才厲聲斥責他的青袍客忽然低聲對那青袍男子說道:「宮主,雖然他犯戒並非出於自願,但究其根本依舊是罔視戒律,放任自流。」 宮主點了點頭。一時間場上無人說話,也不知禹司鳳到底會受怎樣的責罰。 誰知此刻忽然站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朗聲道:「司鳳他是為了救我們,才犯了律條的。當時情況危急,他也是出於無奈,你們不要責罰他!」 眾人一齊回頭,卻見璿璣面不改色地站在禹司鳳身後,一雙明澈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宮主猙獰的面具,既不害怕,也不緊張。 玲瓏見她不聲不響地跑出去幫禹司鳳說話,又見對面那些離澤宮的人形容詭異,心中不由得發怵,急忙悄悄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亂說。 璿璣卻淡道:「司鳳救了我和六師兄的性命,算起來是我們的恩人。怎麼能讓恩人因為這個受罰?六師兄,你說對不對?」 鐘敏言本來就猶豫著要不要上去為禹司鳳辯解兩句,畢竟師叔在這裡,他不敢放肆,這會兒見璿璣當頭出來了,又提到自己,哪裡還按捺得住,他急忙點頭,大聲道:「是啊!司鳳是我們的恩人,更是我們的好朋友!他說了,第一個看到他真容的人就是一輩子的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我們就不能看他平白無故被罰!求宮主三思!」 宮主笑了笑,溫言道:「司鳳,你是這樣告訴他們的?」 禹司鳳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那宮主於是說道:「小徒的玩笑話,讓二位當真了。此乃離澤宮家務事,本宮不願多說。多謝二位對小徒的情誼……司鳳,起來,回宮再說。」 禹司鳳立即起身,默默走到青袍面具的隊伍裡,再也沒有把頭抬起來。 宮主對楚影紅拱手,致歉道:「讓諸位見笑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拜見褚掌門吧。」 楚影紅的嘴唇微微一碰,終於把求情的話吞了回去,展顏笑道:「弟子們出言無狀,得罪莫怪。宮主請。」 當下眾人又往少陽峰頂行去。 「宮主!」有人在後面清脆地叫了一聲,「我不明白,究竟是人命重要,還是面具重要。對與錯,總是要說個清楚的。與面具比起來,難道置別人的生死於不顧,就不算做錯了嗎?」 宮主聽了這句話,忽又停下,回頭去看。 果然又是璿璣,直直地站在場中,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他若有所思,與她對視片刻,只覺她目光澄澈,只是裡面似乎…… 「對與錯,本就難以斷定。」他淡淡說道,「褚小姐年紀尚幼,只怕不明白其中緣故。倘若世間所有的事都可以輕易劃分對錯,又何來許多爭執?」 璿璣搖頭:「對宮主來說,司鳳擅自讓我們看到了真顏是錯。對我們來說,司鳳卻是朋友和恩人。就算對錯難以劃分,總有輕重之分,他救了兩條人命,還抵不上一條戒律嗎?」 「離澤宮的戒律豈能由你擅自指責?!」後面尖嗓子的青袍客又吼了起來,還沒說完,立即被宮主揮手截斷。 「褚小姐重情重義,不愧是褚掌門的女兒。」宮主慢悠悠地說道,「但此事乃為離澤宮家務問題,外人不便插手。」 楚影紅只怕鬧得難看,急忙沉聲道:「璿璣,此事與你無關,莫要亂說!」 璿璣淡然道:「離澤宮戒律確實與我無關,但好朋友的事就與我有關。你們人多,我自然不能做什麼,總之對與錯我心中有數。偌大的離澤宮,居然不讓人說實話嗎?」 「你!」衝動的青袍客又要吼,終於硬生生地憋回去,轉頭不看她。 「璿璣,不要說了!」杜敏行面色凝重地把她拉到身後,對宮主抱拳行禮,「小師妹年輕氣盛,得罪了宮主,還求宮主莫要放在心上。」 那宮主居然大笑起來,拍手道:「好!好!果然是虎父無犬女!楚堂主,少陽派當真後生可畏,讓人羡慕啊!」 眾人聽他話語裡並無任何嘲諷惱火的意味,終於松了一口氣,好在這個宮主心胸寬闊,否則當面駁了離澤宮的面子,兩邊都不好看。 「司鳳。」 聽到宮主忽然喚自己的名字,禹司鳳急忙垂頭出列,跪在地上道:「弟子在。」 「你確實與褚小姐、鐘少俠成為好朋友了?」 他問得奇怪,卻讓禹司鳳一凜。他猶豫半晌,終於說道:「是!弟子生平,從未,知曉,朋友,是何物。見到他們,才明白,什麼叫,情投意合。」 宮主沉吟半晌,忽然說道:「既然如此,那第十三戒從此與你無關,今日本宮令你們心滿意足……」 他在禹司鳳、璿璣、鐘敏言三人身上均凝視片刻,目光灼灼,叫人心底發顫。 「他日便無反悔餘地。」 禹司鳳渾身劇顫,手指在地上用力一抓,竟抓出五道深深的痕跡。他額上汗水淋漓,不知是因為敬畏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抬起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宮主,緊跟著便垂下頭,低聲道:「弟子遵命。」 宮主點了點頭,袖袍輕輕一揮,將他穩穩地托起來,隨即轉身離去。 他邊走邊頭也不回地道:「褚小姐,世間萬事並無絕對的青紅皂白。你性情直率,將來難免遭遇挫折,還望你將來不要事事追究對錯。須知千萬人便有千萬個對錯……言盡於此,謹慎謹慎。」此話說罷,眾人也走遠了,只剩幾個孩子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解他方才說的究竟是何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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