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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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有名的妖魔,叫肥遺。它在西北盤踞了整整三年,令那裡滴雨未落。最後你們的師公和其他各派的眾位長老費盡全力才將它制伏,拿來作為當年簪花大會的壓軸戲。你爹爹與它鬥了兩天兩夜,最後才贏了,出來的時候渾身乾裂,險些便要死了。然後我……」 她忽然打住不說,面上微微一紅。她怎麼好對這些小輩說——然後她不顧一切沖過去,抱著他哭。他卻抓著那朵好容易得來的牡丹花,顫巍巍地簪在她髮際,笑道:「很早就想說了……香花配美人。如今……可算找到能配得上你的花了。」 唉,那些甜蜜的往事,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褪了顏色。只有在她心底,這些珍貴的記憶還是那麼鮮亮,仿佛昨天才發生過。 吃完晚飯,眾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安慰了一下璿璣,便告退各自休息去了。 何丹萍這一夜又不知流了多少心疼的淚水,抱著女兒說了多少擔心話,只恨一夜似乎特別短,眼看著天就亮了。 璿璣提著小包裹,打開門,就見半山腰枕霞堂和陽師叔的幾個弟子站在門口,身上都整齊地穿著白底紅邊的長袍。見了何丹萍,他們一面恭敬地行禮,一面說道:「參見掌門夫人。我等奉掌門之命,送璿璣師妹入住明霞洞。」 枕霞堂專管對破戒弟子的刑罰,禇磊讓他們來接璿璣,可見其鐵面無私。何丹萍少不得又落淚囑咐了幾句,這才牽著哭成淚人的玲瓏站到一旁,眼睜睜看著他們把璿璣用繞金繩捆起來,扶上黑玉轎,四人分四邊站在轎欄上,齊齊運法,那沉重的轎子便懸空浮了起來。 「璿璣,一定別怕!娘很快就去接你!」何丹萍在地上使勁向她揮手。 璿璣蹭到轎邊,臉色發白,所幸並無悲傷恐懼的神情。她見母親和姐姐哭得厲害,心中雖然不解,卻也微微酸楚,於是大聲說道:「我會好好的!娘,姐姐!別擔心我啦!」 話音剛落,那黑玉轎子便騰空而起,瞬間就成了一個黑點,再也看不到了。 關於明霞洞的傳說,璿璣只是有所耳聞,並沒有真正去過,故此對這個懲罰也沒覺得可怕。相反她還很慶倖——無論如何,關禁閉總比被打強。她可不要挨爹爹的巴掌,那才真叫恐怖。 娘給她收拾了兩個包袱,一個是衣物,一個裝滿了乾糧,她的袖袋和胸襟裡也塞滿了東西,那是玲瓏給她解悶的小玩具。只可惜她現在被綁著,沒辦法仔細看。 卻說明霞洞在太陽峰上。太陽峰乃是首陽山最矮的一座山峰,奇怪的是這裡沒多少樹木,卻是野獸出沒最多的地方,而且天然形成的山洞也極多。明霞洞就是其中最深最大的一個。 黑玉轎載著她,不出一刻便來到了明霞洞口。璿璣把腦袋伸出轎外,卻見這裡是一方平地,周圍多為松柏,奇怪的是,明霞洞口前三尺的土地寸草不生,顏色深紅如同乾涸的血液。 那四個枕霞堂弟子將黑玉轎落下,一人替她松了綁,另一人提著她的兩個包袱,等她下了轎,才道:「璿璣師妹,我們還要送你入洞一程。」 她乖乖點頭,卻沒問為什麼要送,難道怕她跑走嗎? 誰知進了山洞才明白,原來洞內安置了一扇玄鐵門,高有十丈,門上的鎖比她的大腿還粗,不管是進去還是出來,沒鑰匙就只能幹瞪眼,簡直就是地牢,枉它有個「明霞」的好名稱。 打開鐵門向裡走了不到一刻,光線已然暗了下來,五步內勉強能看清人臉。璿璣四處張望,卻見洞頂洞壁生滿了青苔,所喜沒有蝙蝠,想來是有人定期驅除。 再走一段,忽聽前方水聲叮咚,想來是有地下泉眼在此。 璿璣萬萬沒想到明霞洞裡有這麼多名堂,不但洞口有鐵門緊鎖,進來之後還要劃上一刻的船,這才到了目的地。此時她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把手放到眼前,使勁瞪也看不到。 那四人啪啪擦亮火石,點了火把,卻見這裡被人搭了個簡陋的石屋,裡面石床桌椅都是原始的青石塊。所謂的床不過是一塊平整點兒的石頭,上面鋪了一層潮乎乎的稻草,連被子也沒有。 那四人留了一把火石和幾根蠟燭給她,道:「那,璿璣師妹便在此靜心修煉吧。我等要先行離開了。」 璿璣胡亂點了點頭,那四人把包袱放在床上,見她滿面茫然失落的神色,到底不忍,便將火把留給了她,又道:「師妹保重!望你早日得道。」 他們離開之後,洞裡很快就恢復了安靜,或者說,死寂。 璿璣從來沒有在這種安靜到可怕的環境裡待過,好像待久了,自己的心跳聲也成了打雷聲,甚至能聽見血管筋脈蠕動的聲響。 她怔了半天,便轉身走進石屋,先摸了摸「床」上的稻草。不出所料,根本就是濕的,也不知放了多久。她只好從包袱裡拿了幾件衣服鋪在上面,試著躺了躺,硬邦邦的,很是難受。 她從小都沒怎麼吃過苦,眼下環境大異,終於覺得委屈起來。她想哭,但轉念一想,這裡就她一個人,就算哭破了喉嚨也沒意義,只好吸了吸鼻子,繼續發呆。不知娘什麼時候會來接自己,現在她真是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一點兒也不想。 不知過了多久,她躺在床上睡著了,光怪陸離地做了許多夢。依稀是爹要打她,娘護著她,再一晃,鐘敏言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來,譏誚地看著她,說道:「活該,誰讓你偷懶!」說完,他忽地變成了大師兄杜敏行,摸著她的腦袋,保證一定替她說好話。她正要求他讓爹爹放自己出洞,忽然玲瓏提了一桶水朝她迎面澆來,叫道:「你又做白日夢,快醒醒!」 她不禁打了個寒戰,猛然驚醒,眼前漆黑一片。她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是火把燒光了。好容易摸索著爬起來,只覺渾身冰冷,寒意蝕骨,身下稻草的潮氣透過衣服一直送過來,她小小的身軀忍不住陣陣發抖,趕緊找了好幾件衣服披在身上。 沒有聲音,沒有一點兒聲音。這可怕的安靜與黑暗,比死亡更讓人難以忍受。她在石床上縮成一團,卻總也抑制不了身體的顫抖,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寒冷發抖,還是因為那無邊無際的空寂恐懼。 又過了很久,她才想起枕霞堂的弟子們留了蠟燭和火石給自己。她在床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火石,啪啪打了幾下,點燃蠟燭。有了光明,她便稍微安心了一些,縮在床上盯著那橘紅色的小火苗發呆。 蠟燭只有四根,她不能一直用,所以這樣計算下來,她一天有大部分的時間都得生活在黑暗裡。其實她可以向鐘敏言要,但這個人對自己一直沒有好感,肯定不會答應,與其開口自取其辱,不如乾脆不說。 洞裡的時間是凝固的,根本不動,她不知到底過了多久。 無事可做。她平時也是無事可做整天發呆,但真讓她一個人這樣待著,她卻又發不了呆了,只好把玲瓏給她的玩具掏出來看,卻是彈弓、用泥巴捏的小鳥,還有一個小小的紅色撥浪鼓。 這玩意兒拿來有什麼用?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百般無奈之下,只有繼續睡覺。可是石床冷得徹骨,她在上面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反而被一種異樣的孤寂感衝擊得瑟瑟發抖。 懷裡的撥浪鼓落在床上,發出一個清脆的響聲。她摸黑把它抓起來,攥在手裡。過一會兒,便輕輕轉一下。 咚咚咚,咚咚咚。 小小的撥浪鼓發出響亮的聲音。 在這樣死寂陰暗的地方,只剩下這麼一點兒聲音陪著她了。 她繼續轉。 咚咚咚,咚咚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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