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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她這一撩撥,譽王胸中再次怒意翻騰,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拍得自己的手掌都痛得發麻。不過剛剛發洩了一通之後,他已冷靜了不少,雖然氣得發堵發悶,不停喘息,但他最終還是咬牙忍耐了下來:「你想要我把精力積中在梅長蘇身上,報了他毀你紅袖招之仇,這個我明白。若論憤恨,難道我不比你更恨他?但現在的情勢,不是一年多前,那時只要折了梅長蘇,靖王便再無出頭之路,可如今我這個七弟已非池中之物,並不是單靠梅長蘇,我不能再重蹈覆轍,放任他坐大。何況梅長蘇再厲害,終究只是個謀士,一個謀士的弱點總在他的主君身上,與其先攻梅長蘇,不如釜底抽薪對付靖王,沒了主子,任他什麼麒麟才子,還不跟一條無人收養的野狗一樣嗎?」

  譽王說最後一句話時,惡毒之氣已溢於言表,連秦般若也不由暗暗心驚,定定神問道:「那殿下打算從何處下手?」

  「何處?」譽王在滿是狼籍的書房內踱了幾圈,冷笑道,「梅長蘇的弱點我不知道,但靖王的痛處可是明明白白的。這十多年來他不受寵,根源在哪裡?是他笨麼,不會辦差麼,犯了什麼錯麼?都不是。相反,他倒是屢立軍功,辛勞不斷,可父皇就是不賞。而不賞的原因……還不是那樁梗在父子們心頭誰也不肯讓步的舊案麼……」

  秦般若眼波微睨,慢慢點頭,「不錯,靖王的痛處,的確就是當年祁王和赤焰軍的那樁逆案。」

  「為了這些逆賊,靖王違逆頂撞了父皇多少次,我數都數不清了,只不過十多年的放逐之後,父皇老了,不想計較了,靖王學乖了,不再硬頂了,大家把那一頁悄悄翻過,只藏在心裡,誰都不提。可不提並不代表遺忘或痊癒,只要找個好機會重新翻出來,那依然是他們兩人間最深的一道裂痕……」

  「這果然是個很好的切入點。」秦般若甚是贊同,「不過殿下要重新揭開這道舊傷疤,不能隨意,要一下子全都扯開,越是血淋淋越好。」

  「正是因為不能隨意,所以我還沒有想好具體怎麼做。如果現在能出現一個什麼契機就好了……」

  秦般若黑水晶般的眼珠轉動了兩下,慢慢道:「契機麼……般若暫未看到,不過有一個人,殿下卻應該想辦法與他聯手……」

  「誰?」

  「懸鏡使本代首尊,夏江。」

  「夏江?」譽王眉尖一跳,「恐怕不行吧……懸鏡司歷來的傳統,都是不涉黨爭的。以前我與太子鬥得那般如火如荼,他也沒有……」

  「以前是以前,」秦般若快速道,「您與太子之爭他不插手,沒什麼好奇怪。可現在您的對手是靖王。夏江不是糊塗人,他很清楚靖王與當年赤焰舊人的關係,當然也記得赤焰軍的案子是誰主查的。說輕了,這是心結,可往重了說,那就是仇怨。殿下以為夏江可以視若無睹地看著靖王一步步地接近儲位嗎?他就是再忠,也要考慮考慮自己將來的下場吧?」

  秦般若這番話正中譽王下懷,令他不自禁地連搓了幾下手,目光有些興奮。夏江對梁帝的影響力,懸鏡司在各地暗黑的力量,對於目前實力大損的譽王來說,這些就是雪中燃燒的火炭。

  「殿下,」秦般若盈盈一笑,斂衽施禮,「如想要暗中試探夏江是否有聯手之意,般若倒可以效力。我有一個師姐,正是夏江的舊識……」

  年前的幾天,天氣特別地寒冷,連續數天的大雪,將全京城罩得白茫茫一片。梅長蘇犯了舊疾,總是整夜的咳嗽。自從他咳咳咳地到密室去見了靖王一次後,蕭景琰就不肯再主動來了,不知是因為他本身年關太忙,還是有意讓梅長蘇安靜養病。倒是譽王登門來探過幾次病,言談間依然關切備至,仿佛毫無心結似的,可惜他再怎麼裝都沒用,大家誰都不傻,事情發展到了這個份兒上,梅長蘇也不會再不切實際地幻想譽王仍是一無所察。

  「宗主,童路來了。」黎綱今天受命外出,所以前來回報的人是甄平。

  「讓他進來吧。」

  童路大踏步進來,帶入一股雪氣。甄平是個最細心不過的人,所以立即一把拉住他,讓他在火爐邊先烤烤再過去。

  「看起來,今天沒有什麼急報,」梅長蘇笑著指了指桌上,「喝杯茶吧。」

  童路搓搓發熱的手,笑著趨前一步,兩大口就把一杯茶喝得乾乾淨淨。甄平笑駡他一聲「飲牛」,便出去忙自己的了。

  「十三先生有兩件事命我回稟宗主。」童路知道正事要緊,把嘴邊的茶漬擦擦立即道,「謝玉在流放地近來數次遇襲,都被我們護了下來,現在嚇得不行。另外,夏冬這幾個月出京的行蹤已查明,她是去找謝玉當年的左副將,現任嘉興關守帥魏奇的。可是昨天得到消息,在她還未趕到嘉興關時,魏奇就在半夜離奇死了。」

  「死了?」梅長蘇面色冰寒,「是夏江幹的嗎?」

  「大概是……不過還在查實。」

  梅長蘇閉上眼睛,微微沉吟。其實謝玉的左右副將雖然算是當事人,但只是聽命而已,對當年的真相,還沒有自己知道得多,所以死活都不必放在心上。只不過……當年奔襲絕魂谷,魏奇並沒有去,夏冬如果單單是為了調查聶鋒之事,怎麼會去找他呢?莫非……這位女懸鏡使打算為了屈死的夫君,要把他主帥的整個案子,從頭再調查一遍?而夏江急急滅口,想必還是很看重這位已然起疑的女徒,不願意和她走上最終決裂之路……

  只可惜夏江並不知道,那日在天牢幽暗的監房內,夏冬已經從謝玉口中聽到了最致命的那段口供。

  所以無論他再怎麼遮掩,自從他當年狠下殺手時起,決裂就已是不可避免的結局。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梅長蘇將放在腿上的暖爐向上挪了挪,指頭慢慢摩挲著爐套,「告訴十三先生,秦般若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對她……依然不可大意。」

  「是。」童路躬身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他剛走,甄平就端了一碗藥進來,遞到梅長蘇手中,看他苦著臉喝了,又捧茶給他漱口。

  「晏大夫的藥越來越苦了,我這幾天有得罪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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