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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什麼顏色?我的宮石一向都是綠色的。」旁邊一人開口道,花千骨驚了驚,竟有一個地位竟如此之高的仙人麼?

  「可她的為什麼是透明的,閃著七色的光?」

  「透明?七色?你眼花了吧?」那人走過來看了看,然後似乎也被難住了。

  「管他什麼狗屁顏色,老子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們要是嫌這娃醜,沒人想上,就趕快吃了得了,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我要內臟,心和肝誰都不許跟我搶。」旁邊一妖魔朝花千骨走了過來,指甲長得跟利劍一樣,甲縫裡全是血垢。

  花千骨慢慢像幻廂的方向蠕動,手扯著他的袍子,喉嚨裡發出低聲的嗚咽和哀求,只想把師父贈她的宮鈴要回來,她什麼也沒有了,斷念也沒有了,那個宮鈴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東西了。

  身子被再次推倒,踩在誰的腳下,細長銳利的尖甲瞬間從她左肩上穿透。她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痛了,苟延殘喘著,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請把她的宮鈴還給她!

  小手依舊緊緊抓住旁邊人的袍子。幻廂喜歡那透明的鈴鐺打緊,怎麼會還給一個馬上就死的人,抽出刀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她手上砍去。反正都是要分屍的,烤人手他倒也挺喜歡吃。

  突然刮起巨風,遠處昏暗的空中卷起滾滾沙塵,然後便響起野獸奔跑和咆哮的聲音。

  「糟了!」幻廂往後退了幾步。

  「什麼東西?」

  「哼唧獸,小心被它吃掉,大家往山洞那邊撤。」

  眾人慌亂逃竄,蠻荒之中上古的神物和神獸多不勝數,哼唧獸便是其中最兇殘之一。

  花千骨面上露出喜色,卻被誰扛在肩上飛速奔跑起來。

  轉眼間,那個約三人高的巨大怪獸出現在眾人面前,渾身白色的毛因為發怒直立如鋼針,耳尖嘴長眼細,跟身體一樣巨大的尾巴,四隻腳上和尾巴尖上是紅色的,像踏著火焰,頸上也有紅色的花紋,像圍著漂亮的毛領。長得有些像妖狐,眼中卻更多了一絲兇殘和王者的威嚴。

  毫不留情的撲倒了幾個妖魔,輕易的便撕成了兩半。

  幻廂回頭一劍砍在它身上,卻絲毫無傷。哼唧獸一腳踩踏上去,頓時人便成了肉泥。

  眾人嚇得更是四散而逃,花千骨被扔在地上。哼唧獸停止了追趕,走到她身邊,低下頭在她身上嗅了嗅,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她身上的血跡。

  花千骨只覺得頭痛欲裂,伸出手抓住它頸上的鬃毛吃力的咧嘴一笑。

  ——還好你趕來的及時。

  哼唧獸大大的舌頭舔了舔她的臉,又濕又熱。她清醒了一些,在地上艱難的爬著,手四處摸索。

  ——宮鈴,我的宮鈴。

  哼唧獸從幻廂那裡用嘴叼了過來放在她手中。花千骨顫抖的緊緊貼在頰邊,就仿佛白子畫還在她身邊。

  ——哼唧,你又殺人了是不是?嚇跑他們就好了,下回不要再傷人命了。他們也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哼唧獸和她心靈相通,大部分都能聽得懂。

  從被逐到蠻荒,一次次的陷入險境,要不是有哼唧獸一直在身邊陪著她照顧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幾千次了。

  她並不怨那些總是想要害她吃她的人。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被世界遺棄的,她也是。沒有誰比誰可憐。

  ——哼唧,你回去找不到我一定嚇壞了吧,找到吃的了麼?我們回去吧?

  哼唧獸一反高貴優雅的姿態,恭敬的匍匐在她腳邊。花千骨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它長什麼樣,也看不見它眼中的臣服。

  來到蠻荒泡在一個爛水窪裡,稀裡糊塗燒了許多天,可是居然都沒死掉。不知道哼唧獸是什麼時候尋到她陪在她身邊的,也不明白它為什麼要救她照顧她。只是若沒有它在,她早就死了。

  費力的翻身,抓住它雪白的鬃毛爬到了它的身上。它在她的印象和觸摸下,就是平時是一隻長得圓滾滾的什麼東西都吃的小豬。發怒的時候會變成一隻長著長長的毛毛的大狐狸。

  劇烈的咳嗽起來,她拉緊破布一樣的衣服依舊覺得很冷,緊緊的抱住哼唧獸汲取著它的體溫。

  哼唧獸開始劇烈的奔馳起來,暈暈沉沉中,花千骨仿佛又夢見自己禦著劍在空中自由的飛翔。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現在自己所經歷的是一場夢,還過去發生的所有一切是一場夢。她不能行走,不論到哪裡都需要哼唧馱著她,保護她,為她覓食。她不能看不能說,廢人一個罷了,身處地獄,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有時候真的不明白自己已經這樣了,還這樣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是為了什麼。

  她從來都不敢回憶誅仙柱上師父手持斷念劍的那一刻,更是從來都不敢去想師父既然已下了如此痛手,為何還將她驅逐到這個地方來,既然不想見,直接殺了豈不是更簡單?還是說,自己犯下的錯,就算死都無法抵償,只能受這樣的苦去還?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她會努力撐著活下去的,努力去償還欠下的那幾條命和她犯下的錯。

  腦中始終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哼唧獸帶著她走了多久。

  ——還沒到麼?

  她胸口上依舊血流不止,把哼唧獸的白毛都染成紅色的了。

  哼唧獸往密林深處奔去,想為她找止血的藥草。可是花千骨再也撐不住了,手一松身子從它身上翻滾掉了下去,剛好掉在林中一個小木屋的門前。

  哼唧獸停下步子,鼻子拱拱她,她卻昏迷不醒。

  感覺到有人要出來,哼唧獸立馬朝向門口,渾身毛都豎了起來,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

  木屋的門被推開,一個渾身是疤的男人看著門前的一人一獸,眼睛微微眯起,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又再次把門關上了。

  84.竹林盡染

  看花千骨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哼唧獸不由得有些焦躁起來,鼻子噴著氣,繞著花千骨的身子一圈圈走著,似乎是在想辦法。

  花千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到處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又是淤青又是破皮,肩上被刺穿,身體的自我復原能力越來越跟不上了,鮮血還未止住。

  哼唧獸躊躇片刻還是埋頭在她傷口上舔了舔,雖然它的唾液有一些止血的功效。但是它對自己的克制能力沒多大信心,每次聞到她身上的血香都會狂躁不安,怕終有一天自己獸性大發吞噬了她的血肉,以換自己從妖獸飛升為真正的神獸。

  想了半天,低頭將她銜在口裡,往林間走了幾步,可是又突然停住,猶豫很久,還是再次回到木屋前,一爪便將屋門拍開。

  那個男人頭也不抬的在桌邊喝茶,哪怕身處蠻荒,身上儒雅的氣息仍未泯滅。一襲青布舊衣洗得微微發白,頭髮隨意披散開來,但是一絲不亂。面上、脖子上、手上,只要漏在外面的皮膚皆可見薄薄的青色的一層疤,雖不像花千骨臉上燒得這麼嚴重,看上去也十分可怖。但是最讓哼唧獸覺得不舒服的是他眉宇間透出的一股邪氣。

  哼唧獸對著他咆哮一聲,熱風吹得他的長髮和袍子都飛了起來,可是他依舊頭都不抬一下。

  仿佛威脅一樣,微微抬爪,將他面前的桌子瞬間擊成粉碎。男人不慌不忙的接住鐵質的茶杯,冷哼一聲:「有這樣求一個人辦事的麼?」

  哼唧獸才不管那麼多,一爪把他從房裡抓了出來,按在地上,微微用力。

  男人看著它,皺起眉頭,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一人一獸久久對視著,終於哼唧獸移開爪子,退了兩步。

  匕首是上古神物,上面沾過許多神獸的血,不知道他從哪裡尋得的,難怪他敢一個人住在這林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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