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一八四


  此時天色已經透黑,連日長途急行,每個人的身體都甚是疲憊,即將進京的興奮感掩蓋不住沉沉湧上的睡意,兩人各自洗漱上床後不久,入眠的鼾聲便已響起。

  在舒適的床褥上一夜好眠,對於緩解旅途的辛苦大有益處,次日晨起,七個人的臉色都恢復得很不錯,在被譚恒逼迫著打扮了一番之後,看上去更是神采奕奕。

  早飯後再次出發,一路急行,不多時便奔上了直通金陵南門的官道。東邊的朝陽早已高高升起,只是冬季霧氣深重,放眼望去,視野中依然是迷蒙一片。

  「這京城的郊外,連氣息都跟咱們芡州不一樣,是什麼這麼香啊!」

  「你個沒見識的,蠟梅!那一片都是蠟梅你看不出來嗎?」

  遠處湖面漾著氤氳的白霧,金陵的冬日風光別有意韻。岳銀川忍不住放慢了速度,撥馬轉向緊鄰堤岸的小道,一面呼吸著馥鬱的梅香,一面欣賞眼前煙波浩渺的美景。

  「將軍!將軍!」譚恒突然急驚風般地叫了起來。

  岳銀川無奈地停住馬韁,扶額問道:「你又怎麼了?」

  「那邊……您看,那好像是個人……」

  岳銀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堤岸斜坡的枯草濕泥之中,確實隱隱有個人形,蜷伏在地動也不動,看上去甚是嬌小。

  譚恒翻身跳下馬,當先跑過去將俯臥的人體翻了個面兒,撥開臉上的亂髮只看了一眼,立即又驚呼起來:「哎呀,是個女孩子!」

  岳銀川蹲下身來探了探佩兒的鼻息,上下打量了她的著裝,又翻過纖小的手掌細看,「不像是個做粗活的,這樣一個年輕姑娘怎麼會暈倒在這裡?」

  不管他有再多疑惑,眼前的姑娘一息尚存,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這個地方這個季節,棄之不理肯定是條死路,當然也只能先救下再說。

  「把她帶上,進城先找個大夫吧。」

  譚恒立即應了一聲,伸手將佩兒抱了起來。

  芡州城一行七人帶著中途這個意外的發現進入了金陵城,幾乎與此同時,兩名太醫也被匆匆請進萊陽王府的後院,給突發高熱的王妃看診。

  荀安如的病情當然不僅僅是由風寒引起的,喝完藥湯總是嗆吐,看起來短時間內無法痊癒。蕭元啟深知越是隱瞞越會令人生疑的道理,主動派人去荀家送了信,說王妃抱恙,臘日祭祀時恐不能過府。果然未過兩個時辰,荀夫人便派了內院的嬤嬤,帶著一大堆的藥品補品過來探望,關切地詢問生病的緣由。

  藉口王妃還未醒來,一名掌院娘子先出來接待了荀府嬤嬤,在側廳陪坐喝茶,大略解釋了一下游湖時發生的意外。蕭元啟則命人將荀府禮品搬進了臥房內,一樣一樣地打開給荀安如看,笑著對她道:「你瞧,叔父嬸娘多麼疼你,一聽見你生病就這麼著急,我想……你應該也不願意讓他們失望吧?」

  荀安如從枕上微抬起頭,烏黑的眼眸凝滯不動,怔怔地看著他。

  「嬸娘一心只盼著你能過得好,」蕭元啟毫不回避她的目光,語調輕柔,「咱們做晚輩的不說有多孝順,至少不能讓他們跟著擔心,是不是?」

  荀安如慢慢垂下眼簾,「是,我知道了。」

  片刻後,荀府嬤嬤由掌院娘子引領著走進了病房。身為一個體貼的丈夫,蕭元啟自然是陪坐在床頭,溫柔地將荀安如的上半身抱在懷裡,讓她跟嬤嬤直接說話。

  「多謝嬸娘關心……等身子好一些,我再過去給嬸娘請安。」

  嬤嬤見她看起來面白氣弱,神色委頓,不敢更多驚擾,安慰了兩句後匆匆退出,趕回府中向荀白水夫婦稟報。

  聽說是丫頭在游湖時出了意外,落水而亡驚嚇到了侄女,荀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訝異地問道:「若說是敏兒倒也罷了,怎麼會是佩兒?這孩子是從東邊買的,一向水性很好啊!」

  嬤嬤當時沒有問得這麼細,只能自己猜想道:「到底是寒冬臘月,這一下水,人就僵住了吧?」

  荀夫人正要追問,坐在一旁的荀白水已經有些不耐煩,「好啦好啦,死個丫頭有什麼大不了的,關鍵是安兒受了驚嚇,得尋個好大夫調養才行。侄女婿年輕不太懂,還是讓荀樾拿我的帖子去跟唐知禹打聲招呼,請他用心薦一個好的。」

  對於佩兒這樣的貼身丫頭,荀夫人的痛惜之情當然要比荀白水更強,但無論如何總還是侄女更加重要。聽了夫君的吩咐之後,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轉開,親自出來吩咐了荀樾,又派人打聽如何鎮邪安神驅水鬼,四處燒紙進香供奉神位。

  正忙亂著,前院的執事突然飛奔了進來,手裡托著一封書信,進門匆匆行了禮,歡喜地道:「回稟老爺,大爺來信了!」

  一年多沒有音訊的侄兒來了消息,自然令荀夫人喜出望外,搶前一步將書信拿了過來,匆匆拆開,看著看著,臉上便綻出了笑紋。

  荀白水表面上肯定要比她矜持許多,但其實心底也很急切,見她只顧著笑不說話,不禁用力咳嗽了一聲以示提醒。

  「老爺,飛盞信上說,他已經在路上了,要回來過年呢!」荀夫人高興得眼眶都紅了,拭著眼淚道,「我不懂你們外頭朝堂上的事兒,這次飛盞回來,你們叔侄可別再拌嘴了!」

  荀白水橫了她一眼,「好啦,既然得了信,就去把他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吧。侄兒已經卸下朝職,不方便住禁衛府了……還愣著,趕緊安排去啊!」

  已在路上的荀飛盞是在十一月下旬辭別故友下的山。相當湊巧的是,在他離開後的第二天,就有一位禮部的官員自金陵長途而至,到琅琊前山敲響了迎客的金鐘。

  藺九陪著蕭平旌一起到前殿面見這位帝都來使,一進門就看見堆成小山般的箱籠禮盒,心裡頓時明白了什麼,笑著走開,自己坐到一邊悠然喝茶。

  「下官禮部侍郎費浦,奉聖命,問候長林王。」

  「奉聖命?」蕭平旌挑了挑眉,抬手還禮,「有勞大人遠來。請問陛下安好?」

  「陛下禦體極為康泰,請長林王不必掛念。只是東境一場大戰,國土未複,陛下難免煩憂,原本還想詢問長林王的意見呢。幸好京中朝臣們能解君憂,內閣召集各部連番廷議,東境將領也紛紛獻策,收復淮東三州的方略大約年後便能商定。陛下十分欣慰,這才沒有驚擾王爺。」

  此番話裡所含的深意蕭平旌哪能聽不懂,深深地看了他兩眼,「那就好。請大人稍歇一晚,替我帶回請安書信,拜謝陛下隆恩。」

  費浦堆起笑容連應了兩個「是」字,再次行禮,跟著一名前來引領的黃衫人退出了殿外。藺九此時方才聳了聳肩,淡淡地道:「看來金陵有人不想讓你插手東海之事,不過這做得也太明顯了……」

  蕭平旌沒有回應這句話,默默走出殿外,在不遠處的山崖邊迎風而立,眉宇之間憂思沉沉,也不知究竟在思慮些什麼。

  金陵來使的消息此時已傳到了蒙淺雪的耳中,她與林奚自然關切,忍不住也趕來了前山,遙遙瞧見崖邊的身影,正要過去,殿內的藺九打著手勢,向兩人搖了搖頭,示意她們到自己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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