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愛玲文集·附錄 > 愛恨傾城小團圓 | 上頁 下頁
一三


  有意思的是,在中學時,張愛玲在同學中並非以文采聞名,而是以「貴人多忘事」而出名。

  她經常欠交作業卷。老師問起,她總是毫無愧色地說一句「我忘啦」,說時,兩手還無奈地攤開。

  老師們對此毫無辦法。

  以至有一次,汪老師向她催交一篇作文,她一張嘴就是:「我——」汪老師便緊接上:「——忘啦!」張愛玲也只是笑笑,並無太多愧意。

  隔不多久,她交上了一篇《霸王別姬》(上半篇)。這是一篇隨興而寫的歷史小說,而且還拆成了兩篇來頂數。

  她的懶散,也有名。上課時總在末一排,並不聽講,用鉛筆不停地在紙上畫,似是在記筆記,實則在畫上課教師的速寫像。

  她不事修飾,總是那麼灰朴樸的,臥室也是最亂的一間。

  那時候,舍監如果發現有人的鞋子不按規定放在鞋櫃裡,就會把鞋放在寢室門口的走廊上示眾。女生們如有被抓住的,都深以為恥,而張愛玲的皮鞋「出鏡率」最高。可是她並不在意,大不了說聲:「啊喲,我忘了放在櫃子裡啦!」

  她給汪老師的印象是「不說話、懶惰、不交朋友、不活動,精神長期萎靡不振」。

  除了高級琴會和《鳳藻》美術部,聖校的其他活動團體,如國光會、清心會、體育會、唱詩會、歌詠團等,都不見張愛玲的蹤影。

  這樣的女生,給老師和同學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很淡薄。

  聖校時期的張愛玲,低調得似乎有些近於自虐,但她的個性棱角與不從流俗,也時有表現。

  一次,汪老師收到了一份給《國光》的投稿,是兩首不署名的打油詩。

  其一:

  橙黃眼鏡翠藍袍,步步擺來步步搖;

  師母裁來衣料省,領頭只有一分高。

  其二:

  夫子善催眠,噓噓莫鬧喧;籠袖當堂坐,白眼望青天。

  汪老師一看便知,這是張愛玲的「傑作」,諷刺兩位男老師的。學生寫詩「以下犯上」,本為不妥,但汪老師想:聖校氣氛太過肅穆,有少許調劑也不妨,於是予以放行。

  諷刺詩登出後,引發了一場風波,險些收不了場。

  頭一首詩諷刺的,是姜適君老師。姜老師為人隨和,認為這種小詩謔而不虐,遊戲而已,於是一笑了之。而另外一位,可沒有這麼大度,他憤然向美籍校長投訴。

  校長便將汪老師和《國光》編者謝振同學請去問話,給了三個處理辦法,請他們自選。一是向該老師書面道歉;二是《國光》停刊;三是作者張愛玲不准畢業。

  汪老師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同意第一個辦法。不過,「受辱」的老師也自覺做得過了,怕傷了和氣,於是婉拒道歉,此風波才告消弭。

  在文學寫作上,中學時代是張愛玲的一個孕育期。她此時的熱愛閱讀、多思、內向、敏感,都是日後成為名家的基本素質。

  在那篇著名的《我的天才夢》裡,張愛玲曾說過,她在7歲時就寫過第一篇小說,寫的是一個家庭的悲劇,情節一波三折,有點《三言二拍》的意思。接著,又提筆要寫《隋唐演義》,起首一句就是「話說隋末唐初的時候」,有石破天驚之效果,令成人都吃驚。可惜都只開了一個頭,便寫不下去了。

  9歲的時候,她就開始向《新聞報》本埠副刊投稿,可惜均不見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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