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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驀地!

  他聽到自鐵牛隱沒的方向,傳來一陣隱含怒意的蒼老語聲,其中夾雜著鐵牛的囁嚅聲!

  可惜,那陣隱怒含意的蒼老語聲,音亮雖然很高,而是他卻聽不懂。

  他只能辨聽出是新疆的「維」族聲。

  這陣語聲過後,突然沉寂下來,足有半盞熱茶之久,才聽到鐵牛歡呼—聲,接著用漢語說道:

  「謝謝老人家。」

  語聲剛落,曲玉楓就看到鐵牛興沖沖的跑了過來,離著好遠鐵牛就對他無限興奮的說道:

  「玉楓兄,好不容易,才把我母親給說服,破例答應允許你到洞裡,和老人家相見!」稍停繼道:

  「我自己記事以來,除了我和母親外,你是第一個踏入我們寢居的山洞。換言之這廿年來,我母親沒見任何一個外人。」

  曲玉楓一聽,心裡不由一楞,暗道:

  「天下之人,無奇不有,二十年的漫長歲月,不接見任何一個外人,那她的個性定是乖僻已極!」

  鐵牛又伸手將他拉住,並低聲叮囑道:

  「玉楓兄,你緊隨我的身側,不要亂走一步,不然,你就會迷失方向,永遠走不出來。」

  曲玉楓心裡一動,低聲問道:

  「恨釗兄,這是什麼原因,難道……」

  鐵牛好像怕曲玉楓的問話,被他母親聽到,遂急忙將手沖著他搖搖,然後附耳輕聲道:

  「你不知道,我母親在洞口四周,擺了—座『九數大衍』陣,變化莫測,厲害無比。無論任何人,只要—踏入陣內如無人接引的活,非生生閃死不可。」

  曲玉楓為好奇心所使,邊行邊凝眸向前後左右打量著。

  只見鐵牛拉著他,在那—大片片青石堆中,繞來繞去,他並未發現什麼特別奇奧之處!

  他雖然沒有發現什麼奇異之處,但對鐵牛的話,卻深信不疑。

  因為他早想到了這—點!

  七轉八繞,不過幾句話的工夫,鐵牛已帶他穿過了那座利用青石堆,所擺下的「九數天衍」陣。

  洞口就在眼前,鐵牛恭聲向洞口說道:

  「母親客人來了!」

  「釗兒,請他進來。」講的雖是漢語,聽起來卻感到異常。

  曲玉楓隨在鐵牛的身後,踏步走進洞口,在他的想像中鐵牛的母親一定是一個凶巴巴冷冰冰的老年婦女。

  孰知,他一望見之下,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只見一個年約四旬左右,品貌秀麗風殞猶存維族裝束的中年婦女,坐在一張兩側有輪的木椅上。

  這時他完全推翻了原先的意測。

  趕忙上前—步,沖著婦女雙膝一跪的說道:「小侄拜見伯母!」

  中年婦女操著生硬的漢語,對鐵牛說道:「釗兒,快將這位客人拉起來。」

  中年婦人,睜著一雙神光湛湛的雙睛,在曲玉楓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才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溫和的問道:

  「閣下,高姓大名?」

  「小侄姓曲名玉楓。」

  中年婦人將頭一點,又問道:「小友家住那裡,府上還有什麼人。」

  曲玉楓黯然低聲說道:

  「伯母,不瞞您老人家說,直到如今,小侄對自己的身世,還是諱莫如深,因為自小就與家人分散!」

  鐵牛的母親輕「噢」一聲,慈愛的說道:

  「可憐的孩子,願上蒼見憐,使你一家早日團圓。」

  她雖然出身異族,但一舉一動都顯示出她有很好的教養、文靜、端裝,令曲玉楓對她生出無限慕親切之感的。

  這時,她習慣而自然的用雙手、輕輕推動著座椅兩側圓輪。

  座椅隨勢向前慢慢的移動過去。

  曲玉楓親切而好奇的向她望著,當他的兩道目光,看的到她那兩條僵直的雙腿時,心裡—動暗道:

  「這半年來,我不斷的研讀,華老前輩所贈送的那本載有岐黃醫術的絹冊,已稍具心得,何不試試看,也許能收到預想不到的效果。」

  他心意一決,絲毫不考慮的說道。

  「伯母我看您老人家的雙腿,渾轉不靈,定是患有疑難痼疾之因。小侄略通醫理,願盡已所能,為您老人家著手療疾,不要先請伯母說出患疾之因,小侄方能對症施術。」

  在他的想像中,這慈愛可親的異奇老太太,悶言定會喜形於色。

  孰料這事情的發展恰恰相反!

  她的臉色在其語聲甫落中,突然變的,變的慘厲憤忿已極,玉手指著曲玉楓,厲聲怒吼道:

  「不要!不要!你給我滾,滾……」

  鐵牛見狀,神情亦為之—變,急忙走至母親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

  「娘,請你老人家靜一靜,聽孩兒說曲玉楓是一聲好意他絕對未存,揭發您老人家隱痛往事之意!」

  曲玉楓被罵的感到一陣難堪,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劍眉一陣軒動已經到了唇邊的頂撞之語,又欲忍了回去。

  這時,鐵牛的母親,把鐵牛緊緊抱著,淒欲絕咽泣成聲!

  良久,良久,之後這母子三人,才從悲動中清醒過來的。

  鐵牛用手臂拭去臉上的淚痕,望著曲玉楓,無限歉疚。說道:

  「玉楓兄,适才小弟多有冒犯,兄弟實感愧不安,望吾兄,大量海涵。」語聲至此,稍停繼續說道:

  「吾兄如能治療家母的腿疾,小弟就如同身受,永銘于心,原效犬馬之勞,以答謝吾兄的隆恩盛情。」

  曲玉楓急急的接著說道:

  「恨釗兄,言重了,小弟慚不敢當。」

  鐵牛的母親,亦停止咽泣,一言未發,兩道充滿了歉疚不安,與請諒之情,盯在曲玉楓臉上。

  曲玉楓報以微笑,上前一步,蹲在她的身側,目光不停的在兩條小腿上仔細的慎重,才慢慢的直起身來。

  只見他劍眉深鎖,臉現愁容,目光遙注洞外天厲久不瞬。

  此時,他的神智已完全進入沉思中。

  足有盞茶之久,他才將目光緩緩收回,望著緊立在身側鐵牛,又沉吟了—下,才低聲說道:

  「恨釗冗,據我診察的結果,伯母她老人家的雙腿是的因飽受極寒所致。

  雙腿以下經脈皺折,氣血不足,再者,時隔過久診治起來異常棘手……」

  鐵牛急急的插嘴問道:

  「玉楓兄,你看還有沒有希望。」

  「希望是有,不過,要費時甚久。」

  「時日長短沒關係,只要能將家母的腿疾治好,那我……」

  「曲玉楓望著他,苦笑—聲打斷他的話頭,道:

  「恨釗兄你不要高興,究竟能治否好伯母的腿疾,直到如今,我是毫無把握,再者,我……」

  略頓,臉現為難之色,思吟有頃才接著說:

  「再者,我身邊尚有要事待辦,不能在此地滯留過久。所以,我想暫時離去等將身邊之事告一段落時,再為伯母療疾。」

  鐵牛一聽,心田深處剛剛升起的一線希望,亦隨這化為烏有。

  他心切母病,不由暗暗想道:

  「他此一去,何年何月?始能重來此地,萬一發生意外之變,豈不錯過大好良機,悔恨終生」

  他忖思至此,情急之下,不由「噗通!」—聲,跪在曲玉楓的面前,連聲的求告道:

  「玉楓兄,無論如何求情你留下來,代家母療疾,大恩大德,我是生死不忘,永銘於心。」

  只說得聲淚齊下,曲玉楓對他這份孝心深受感動,忙伸手把他拉起來,並急急的說道:

  「恨釗兄,我答應你,決心留下來,替伯母療疾,直到伯母她老人家的玉體,完全康復後,我再離去。」

  鐵牛大喜若狂,竟破涕為笑!

  緊握著玉曲楓的一隻手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狂喜引起的感動之情,盡溢言表。

  曲玉楓笑著輕輕一拍他的臂膀,道:

  「恨釗兄,我這時出去一趟,在天黑之前一定返回,」

  鐵牛的母親,這時,也無限感激的望著他,可是,依然沒有說話。

  而雙目之內的淚水如卻,決堤之水滾滾而下。

  曲玉楓心地仁厚,他不忍心使鐵牛失望,才勉強為其難的答應留下來。

  然面他又那裡會想得到他卻因此跳過了未來一場生死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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